今天早晨-Coffee Time

早晨，走進Starbucks，坐在慣常坐的角落，輕端起咖啡杯，看著輕濺入杯的乳脂，一圈一圈向外漾開，我的心隨之柔軟。與咖啡的親暱是每天早晨開始讀書前的小小儀式，儀式不能省略，時光不能被侵犯。

我總坐在同一張咖啡桌，隔桌有位老先生與我兩相沉默，背對著背好些年。老先生無論什麼季節，總套著一件紅色的小背心，胸前掛著一條女用戒指作墜子的項鍊，想必是紀念亡妻？因為那條項鍊，我對老先生有著浪漫的想像。

與老先生仍背對著背，各自看著各自的書，各自在各自的寧靜裡淌徉、沉思。

不料，突然有位貌美時髦的中年婦女走向他，旁若無人地寒喧幾句後便坐了下來。女士對著老先生像說故事又像唱雙簧似地展開連珠，裝腔作態，忽而男聲、忽而女聲、忽而變老、忽而變小，在不同角色間變換，自問自答。因為聲調高，速度急促，我忍不住抬頭看她－－或許，於此同時，我可能透露了不耐的表情或眼色。她一邊興高采烈地說著，眼角瞥向我，毫無收斂的意思，反倒因為我的投注，她的動作與聲調更誇張，連珠更加速...我許久許久沒有在公眾場所聽到人家這麼大聲說話。

讀書的心情完全被破壞，咖啡還沒喝完，卻再也坐不下去，好吧，我棄守我的小小角落以避開喧噪總可以吧？在起身離去的同時，我才恍然悟到，這位女士不是在說故事或唱雙簧，她根本就是在演戲。不只演給旁人看，更演給自已看－－透過這種被看見的渴求被滿足，也就更耽溺於渾然忘我的自戀；她為自已編了一齣戲，所有角色的扮演只為了一雙眼睛的注視，而那，也就足以使之深深入戲。

實在太吵，不堪其擾，只好轉身離開。把我那不可被侵犯的角落和時光，讓給他們...枉了我那剛在心中舉行的小小的美麗儀式。

上車後，我有些同情老先生。面對這麼賣力的演出，要如何回報以熱烈？繼而又想，老先生又怎會看不出這種心態與技倆？或許圖個有人逗樂，便也就不挑剔了。

Image by Abraham Saak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