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紅顏禍水

打從我們讀到「環肥燕瘦」這成語時，我們就知道楊玉環和趙飛燕，但可能「紅顏禍水」讀了很多遍，卻不知道這「禍水」指的就是趙合德－－趙飛燕的妹妹。

漢成帝原有皇后許氏，愛妃班婕妤。班婕妤（班固、班超的姑母）是漢朝有名的才女，有才有德，有色有謀。在後宮不爭寵、不爭權，對許后敬重有加，更深得婆婆王太后的喜愛和信任。在當時不僅是成帝的愛妃，更是紅粉知己。可惜才女不敵舞女，漢成帝在一次微服出巡，路過公主家，看到聲歌曼妙的趙飛燕，若即若離，當場迷得魂不守舍，立即帶回宮，大加寵幸，把許后、班婕妤全忘到九霄雲外。

趙飛燕野心勃勃，一進宮裡，發覺自己人單勢薄，便將妹妹趙合德也引薦給漢成帝，趙合德美得沒有瑕疵，眾人驚豔。偏偏有位三朝元老，專門篩選宮女，閱女無數的女官一見趙合德便說：此乃禍水，必滅火矣。（「禍水」，由此而來）

有人用邪惡版的灰姑娘來比譬趙氏姐妹，非常貼切。趙氏姐妹童年窮苦，被賣為舞伎，一朝飛上枝頭，可能沒有安全感，一面想盡辦法挽留君寵，一面則不擇手段剷除威脅（包括進言的諫官、嬪妃等等）。

我猜趙飛燕爭寵、勾心鬥角的本事，在進宮前就已練就，歌舞院就算不是風月場所，畢竟也是「影劇圈」，許后和班婕妤根本不是對手，三兩下就被打敗。許后被貶為平民，許家在朝為官者被放逐。班婕妤聰明，被污蔑搞巫術，在緊要關頭只說：『妾非但不敢為，也是不屑為！』，其心其志，朗朗清明。成帝聞言心動，非但未治罪，反賜黃金百兩。班婕妤逃過一劫，也惟恐趙氏姐妹再施害於她，趁機要求進長信宮陪王太后，自此蕭瑟冷清度餘年。

很吊詭的是，趙飛燕當上皇后後，竟也被冷落了，成帝專寵趙合德，成了姐妹二人短兵交戰的局面。趙飛燕一面為引成帝注意，一面想要懷孕，竟公然淫亂後宮。成帝睜一眼閉一眼。柏陽先生給趙合德封了個「床上巨星」的封號，但我想，趙合德得寵，只靠床上功夫未必能成。史上記載，趙合德溫柔似水，所謂醉臥「溫柔鄉」，典故亦是出於趙合德。可見男人最終的回歸，還是女性的溫柔？

趙合德真符了美麗壞女人的一切本事，對男人溫柔，對女人毒辣，因為自己不孕，怕地位不保，逼害懷孕嬪妃，並殺害已出生的皇子。

成帝以強健之身，粹死在合德床上。太后下令追查死因，趙合德自知難逃一死，自盡而亡。

而趙飛燕比趙合德多活了幾年，因為她助劉欣當上皇帝，自已仍位皇太后。劉欣要追究時，她收買文官進言，要劉欣莫追舊惡，但念輔立恩情。劉欣於是放過趙飛燕。

但人算不如天算，趙飛燕始終忘了討婆婆太皇太后的歡心，劉欣在位五年早夭，皇帝才一死，王太皇太后便來抓人了。罪名就是趙氏姐妹殺害出生的皇子。原判她為成帝守墓，她那裡肯？一死了之。結果去守墓的，竟是可憐的才女班婕妤。

王太皇太后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許后有許家人，趙氏姐妹有趙家人，她當然也有王家的人。帶進王莽一族外戚，終將西漢給結束了。

禍水，果然滅火？

幾個才德色貌倶備女子，因為一個昏庸的男人，生命因而璀璨、因而扭曲、因而變形，花樣年華，未謝先凋。若能重新選擇，會不會寧願嫁予尋常百姓？於山林、江河或市集過一個平凡、平淡的人生？

而若問漢成帝，早知如此，悔否當初？
他會不會說：社稷江山如浮雲，溫柔鄉裡幾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