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膚慾謀－The Skin I Live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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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看了阿莫多瓦的The Skin I Live In（切膚慾謀），略感失望，但仍維持阿莫多瓦的慣常風格，親情，愛情，性，愛，死亡與性別，元素齊全，且詮釋俐落，節奏明快。
片中大量使用藝術作品暗暗與劇情對話或暗示，看似悄然卻又騷動地向觀眾傳達豐富的語言，是最令我驚豔的部分。阿莫多瓦在對白之外，尚有更多意象之外的話要說。初看電影時，只覺這些特寫鏡頭下的瑰麗作品定然在傳達什麼訊息，於是把電影反覆看了兩三遍，終於看出端倪，很是欣喜。
01 維納斯 / Tiziano Vecellio
這兩張都是Tiziano Vecellio所畫的維納斯，掛在男主角家中的迴廊上。上面一張以遮住畫面一半的黑幕區隔了前景與內景，前景維納斯的柔美對照內景中對佣人貽指氣使的主人。
第二張的維納斯顯然沉浸在愛情與音樂中，看似詳和溫潤的時光，卻在阿莫多瓦的處心上，成了反諷。
片中阿莫多瓦多次運用這樣交錯對比的姿勢呼應Tiziano的維納斯，只是每次出現，都意味兩人的關係逐漸改變，放在一起如四格動畫，畫中皆有話。其深意又回到第一幅維納斯的簾幕背後，在柔和平靜的光影下，有另一個故事在發生。醫生同母異父的兄長侵犯Vera時，便在這兩幅畫作下進行。
02 偽裝 / Guillermo Pérez Villalta
另一作為主題的畫作，便是Guillermo Pérez Villalta 名為《偽裝》的作品，這幅畫作掛在醫生的房裡，暗示了醫生的道貌岸然與不道德。也在片尾女主角開槍同時，拆穿了斯德哥爾摩症的偽裝。
03 軀體與性 / Louise Bourgeois
片子一開頭，Vera在禁室裡的瑜珈動作便宣告了Louise Bourgeois的創作主題「軀體與性」將是行走在這部片子字裡行間看不見的表情。《切膚慾謀》全片運用Louise Bourgeois的雕塑、素描乃至造型、姿勢，敍述著人與人之間的慾望、疏離，死亡與恐懼。她的作品出現在受禁錮者的房內，代替被閹割、變性者的憤怒、不平、迷惑、仇恨的情緒。而片中幾段性行為的進行也因軀體的不同狀態而引發死亡(女兒跳樓、兄弟相殘、被控制者的反擊）....
從Louise Bourgeois的身世來看她的作品，與出現在劇中的意義，不由令人驚嘆阿莫多瓦的藝術語言竟是如此嫻熟而龐博，在劇中人物的對白之外，他竟如此多話！劇中老女僕與僕人，與男主人各懷了孩子，其焦慮不安的一生亦是Louise Bourgeois身世的傳聲。
▲畫在牆上的素描－「穿著房子的裸女」，
象徵被禁錮在房間裡的女孩。
▲女孩在被囚禁的歲月裡，所作的雕塑
（仿Louise Bourgeois的作品）
▲Louise Bourgeois 的作品 Seven in a bed.
04 沒有肌膚的絢麗 / Juan Gatti
很難讓人不去追究片中出現的這些特寫鏡頭下的藝術作品究竟傳達什麼訊息，畢竟大量而豐富，時而古典含蓄，時而簡約深遠，又時而絢麗奔放。
下圖中女主角身上的花布對應牆上Juan Gatti的作品，無疑是最直接的對照。沒有肌膚的身體，透露的絢麗是恐悸或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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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劇情，則以與朋友書信中簡單的討論作結：
我：最近抽空看了阿莫多瓦的The Skin I Live In及一位台灣作家的小說，前者略感失望，後者則有驚喜。
友：The skin I live in 還算可以，阿莫多瓦已經在創作藝術了，劇情似乎對他而言越來越不那麼重要。有時有種太刻意矯做的感覺。他電影的女人還是美艷到不行！
為何最後那個被變身的女人完全接受了自己被變身的現狀，完全成為一個女人，令我不太能理解（因為不管生理再怎麼改變、改變得再完美，他的心靈應該還是男的... 如果他一直以來這麼認為着），又怎麼因為看到報上自己的尋人啟示而追究回原本的自己呢？
我一直認為，人看到最少的是自己，人是無法靠外表分辨自己的性別，我們是靠思想與心靈來辨識自己的性別。（所以在很多很多情況下，人類不是只有兩種或三種性別，而是非常非常多種）
我：我們真是太有默契了，The Skin I Live In，我想說的也是”性別”。
阿莫多瓦在這部戲裡，最尖刻的話題，就是”性別”究竟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當一個人的生理，完完全全被改造後，如你所說，也完全認可了生理的變性，此時，他靈魂的性別究竟是男是女？而這個性別重要嗎？或，哪一個性別重要？
以前我寫過另一部電影＜男孩別哭＞，說一個女孩始終認為自己是個男孩（性別認可的錯亂），生理上完全是女性的，但心理上則完全是男性（不同於同性戀者）。而阿莫多瓦則反證之，生理上原是男性，被改造成女性，而心理上的男性究竟存在於何處？
劇末，被改造的男孩變成完完全全的女人，回到家，面對從前心儀的女店員，而女店員是女同，曾經跟他說：”我不可能愛你的！”，這位女同，不可能愛上的，是生理的男性或心理的男性？以前說不可能愛上的，現在變成女人了，有沒有可能愛上？
有看懂我的文法嗎？呵呵...總之就是...變！變！變！變...性！！...
友：是我理解錯誤嗎？我以為基因改造的部分，只在人類跟豬的混合，製造出最美又堅韌的皮膚。但「基因改造成女性」這個部分我則遺漏了。
又，外表真的這麼重要？外表如焦枯的木炭和永有最美麗皮膚的女性生理，他（她）們的內心裡，應該都有一個自己的樣貌和性別？或如我之前想的，其實人是看不見自己的外貌和性別的？
呵呵呵！我完全理解妳的文法！心理生理基因！唉！人不該是只有二選一的！
前陣子一部 Tomboy 也極好。小孩子太會演了！（是，又到了一個問題，德文裡稱小孩是中性，那小孩自己的生理認知，又如何解釋、如何在＂社會＂裡得到認可？這應該是我們受過教育的成年人要幫助＂它＂建立起的寬容諒解；除非這個社會就是不是男就是女不是同性戀就是異性戀不是左就是右，那是多麼可悲又小心眼的世界呀！）
我：阿莫多瓦先是讓妻子背叛，而男主角守著形貌焦枯的妻子，以宣示他對她不變的愛。這不是很諷刺嗎？那個美麗妻子的靈魂已然背叛他，焦枯的皮曩就是背叛的烙記。而男主角卻寧願抱著這具殘駭，苦守一旁....他愛的也不是外表，但外表已毀與靈魂已背叛，他究竟守著一副軀殼又為什麼？一種純粹佔有的慾望？或是最殘酷的報復？
後來又硬是把一個男人變成妻子的形貌，有了一模一樣的華麗皮曩，卻仍然有著背叛的心－－根本是另一個人啊，可男主角卻一心一意打算跟”她”過日子呢！在這裡，男主角又從之前完全不計妻子形貌的態度，轉而受惑於形貌，那怕性別都是人工的。這樣看來是不是很吊詭？我指人的愛情與所謂形貌與性別的吊詭...
小孩六歲以前沒有性別意識，所以被當成男孩養大的女孩，也就容易變成男性化，反之亦然。所以，性別這東西，或許部分由於天生，部分由於社會化...
後來又硬是把一個男人變成妻子的形貌，有了一模一樣的華麗皮曩，卻仍然有著背叛的心－－根本是另一個人啊，可男主角卻一心一意打算跟”她”過日子呢！在這裡，男主角又從之前完全不計妻子形貌的態度，轉而受惑於形貌，那怕性別都是人工的。這樣看來是不是很吊詭？我指人的愛情與所謂形貌與性別的吊詭...
小孩六歲以前沒有性別意識，所以被當成男孩養大的女孩，也就容易變成男性化，反之亦然。所以，性別這東西，或許部分由於天生，部分由於社會化...
寫電影，真累人...
ReplyDelete看完了，也很累人，因為得去思考你們的對話及我那些強調性別平等友人對於性別的認知是與生俱來或社會加諸的刻板印象，總之我是無法思索出個人的看法，不過對於你文章中對電影陳設與導演意圖呈現不是說的出來的理解語彙感到佩服。"
ReplyDelete我寫了好幾天，妳幾分鐘就看完了？呵呵，真不給面子，好歹也看久一點兒！呵呵！
ReplyDelete對性別的認知，我覺我們都在”正常”環境下，所以不會有疑問，但因為這部片子，我倒是想起有些女孩子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育，日後也就變得比較男性化...可見性別的行為認知，多多少少是因為刻板印象而來！...^^
ReplyDelete>>那些強調性別平等友人對於性別的認知是與生俱來或社會加諸的刻板印象
ReplyDelete我現在才看懂妳這話的意思...哦...是說身邊有些朋友是很強調男女平等的？
恩...前不久才和他們對話過，不過我不是這塊料...說不上話，但會更仔細去想，當自己和兒子女兒說某些期待的話時，會不會也隱藏著性別刻板。
ReplyDelete是迅速看完，不過你不用難過，你的文章我常常會去回顧，很耐人尋味...哈哈!
ReplyDelete插個話：男女平等和性別認知應該不是同一回事。既然訴求男女平等，他們的性別辨識更極端，兩個性別走得更遠。（訴諸的是在兩個不同平行線上有著一樣的起跑點）男女平等意識強烈的人，不一定在性別認知上有比較大的包容力，事實上，可能相反。
ReplyDelete這個時代可能越來越走向一個融合的性別狀態，兩個性別越來越靠近，得出的往往是每一個人獨特而不同的性質，不被標籤地。與生俱來或後天改變，都是相輔相乘，一對雙胞胎不因有一模一樣的家庭背景和教育內容而成長為一模一樣的人，人一出生就被標上性別和姓名，這才是社會化。（但這走遠了）
時裝秀裡男生的衣服女生可以穿，女生的穿在男生身上亦展富魅力（且看 Prada 2013 show — 不僅是性別穿著，亦是年齡突破；沒有性別和年齡的差別，人就是人），我相信這是下一世代的傾向。只可惜這世代的主流社會與絕大部份人類，還是極端與矯作的。
吊詭的可能是，越愛一個人，越在執著與慾望裡猙獰搏鬥，男主角鬥的、愛的、恨的，是他自己。
我細細的看完，包括你與友人的對話，因為我看此片時就有感於只流於單看表面故事，不能有更深的理解和體會，我感受最強的部分只在於被閹割的身體和性別，有一種窒息感。現在看了你這篇，大大補充了我之前理解不到的層面。
ReplyDelete聽、談這類的話邏輯思考要非常清楚，而且還要明白有沒有落入自己不自覺的成見，如沒有這樣的覺察，到最後會淪為詭辯，或你說你的，我說我的，雙方各自表述...哈哈，以上是我前不久聽他們辯論之後的感想。
ReplyDelete謝謝鳥媽媽捧場...^^
ReplyDelete我是反應很慢的人，沒法即席反應什麼，所以不太加入別人的主題性談話，得要放在心裡，回家慢慢想，才能想出個頭緒...口才不好，反應又慢，就不太容易詭辯起來...^^
小少爺所說的，讓我想起Louise Bourgeois的另一個出現在片中的作品：Seven In A Bed , 作品所透露的，便是性別之不存在的某種意象。我一會兒把它找出來補上。
ReplyDelete謝謝Coffee耐心看完...^^"
ReplyDelete寫電影或寫書的筆記時，是為了與看過且也被感動過的人一起分享的，雖然寫的過程頗耗時間和心力，但若不寫，吉光片羽也就飄過了。我喜歡把看過的書或電影作個筆記，這樣，很久以後回頭來看，才有脈絡可循。...^^
看完這篇的最大收獲是認識了好幾個藝術家！感謝花花寫了好幾天，我們才有這麼豊富的收獲。不過，電影要看出來這些門道，對觀眾是考試吧?:p
ReplyDelete也感謝星辰耐心看完...^^
ReplyDelete如小少爺說的，阿莫多瓦的電影已是在創作藝術，觀眾是不是能看懂他可能沒有那麼在乎。
聯想到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或許這一代大師們在晚年都回過頭來審視過去或現代的大師們對他們的影響並賦予致敬。這種跨越國界的文化敬禮，真令人感動。
我大概明白鳥媽媽說的”強調性別平等”是什麼意思了，其實是在說教育子女時，不要因為性別不同而有不同對待與期待？現在的父母應該都有這種共識了吧？
ReplyDelete不只這樣，在談社會現象或議論人非我是時，也要記得自己是不是又落入約定成俗的男女既成觀念，不過也只能盡量，你記不記得上回我曾認為女生不宜到山區測量那個成見，所以自己還是有些從小到大養成的錯誤觀念。
ReplyDelete嗯...略略記得我們討論到那事，妳這話倒也提醒我，女生明年要申請大學，我對有些科系，直覺女生不適宜（譬如日後可能要跟一堆"工人"打交道)，可見我們真的在這種既成觀點下被"綁架"許久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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