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姬傳奇／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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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光年 |
這故事聽起來﹐如果有些失真離譜﹐一是因為發生的年代久遠﹐二是因為人漸老化﹐我腦中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究竟是真﹐還是夢﹐我也說不明白。你姑且聽聽﹐別在那兒跳腳發脾氣。與其一惱﹐不如一笑。
在危險的崖邊水岸﹐常看見“後果自負”的警告牌示。這故事也有個特別聲明﹐講的是古人舊事﹐絕無影射現時今人。如有雷同﹐全屬巧合﹐切莫疑猜﹐掛號入座﹐後果自負。故事有些長﹐得分段講﹐一次一段﹐盡可能每日一段。邊寫邊扯﹐說累了﹐歇息一會﹐下回繼續﹐請喝茶耐心等待。
說故事之前﹐先偷偷透露一個秘密﹐將功抵罪﹐算是扯平。這故事一開始的時間是唐代宗大歷十四年﹐那年或許是西元779年。記憶不是很清楚﹐因為那年頭還沒流行西曆。
唐姬傳奇（一）白馬識途太尉府﹐書生艷遇畫中女
長安城外的南面近郊有座廟宇﹐一位赴京趕考的書生在那兒借宿。弱不禁風的身材﹐配著蒼白的臉色﹐書生的模樣看上去﹐似乎經歷著長期的睡眠不足。為了準備應考﹐書生特別選擇清靜的廟宇環境﹐專心復習課業﹐以免被外務干擾﹐因雜事分心。
這天午後﹐天氣有些悶﹐也有些熱。書生坐在窗前的書桌﹐看微微輕風從窗外吹來﹐偶爾翻起桌上的書頁。書頁翻到哪﹐他就唸哪。越唸越覺得無聊﹐倦意漸濃﹐不自禁地扒在桌上打起瞌睡。
突然耳邊聽到一陣鼻息聲﹐抬頭一看﹐窗外有一匹馬﹐探了半個頭進到窗內﹐正在他的耳邊吹氣。書生感到很意外﹐出門察看﹐除了發現馬身全白之外﹐附近並沒見到馬的主人。
書生嘗試揮趕這位不速之客離去﹐白馬置之不理﹐一個晚上逕自逗留。隔天早上起床﹐卻發現馬兒失去蹤影。但是到了傍晚時分﹐這匹馬兒又不請自來。
一連幾天的黃昏﹐這匹健壯的白馬﹐自個兒都會來到寺旁徜徉徘徊。書生想想﹐人家都說馬兒識途﹐它既然每天都曉得怎麼來寺﹐那一定知道怎麼回家。書生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決定跨上馬背﹐看它究竟會上哪兒去。
白馬並不怕生﹐任由他騎著﹐不疾不徐自顧自地一路走著。進了長安城﹐白馬逕往親城坊西北區方向走去。這一帶地域盡是高官的豪華住宅區﹐路上只見錦衣玉服的公子哥兒快馬奔馳﹐來回穿梭的馬車﹐裝璜奢麗﹐一輛接著一輛。書生大開眼界﹐羨慕之餘﹐心中暗自決定﹐將來有一天﹐一定要在京城定居。
街旁沿路的院舍一棟比一棟有氣派﹐一路不見底的圍牆﹐點綴著叢叢紅花。書生邊看邊想﹐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又有沒有機會﹐跨進這種豪宅大院親眼見識。
馬兒優哉悠閒﹐來到一家朱門大院前就停步不前。書生見大宅森嚴﹐門前還有守衛﹐於是下馬想問問是否有人知道這匹馬的來歷。馬兒卻一溜煙地自闖大院﹐向門內竄入。書生急急忙忙跟了過去﹐向大門內張望﹐才一轉眼的功夫﹐卻已看不見馬兒的蹤跡。
不知自己地處何方﹐身在何家。正猶豫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一位老僕從裡面出來招呼他進院﹐書生膽怯怯地跟著。“馬兒哪去呢﹖”書生一步一虛地問著。
“正要帶你看去﹗”老僕一邊回答﹐一邊大步向巨宅大廳的方向走去。
書生有些跟不上﹐漸次納悶﹐再接著問﹕“這一大片院舍是誰家的宅子﹖”
老僕回答﹕“我家老爺是現今太尉﹐郭子儀將軍。”
書生聽了咋舌﹐原來是平定安史之亂的名將郭子儀﹐由當年的武狀元升任到現今當朝宰相﹐難怪門院這等氣派﹐還有衛兵站崗﹗
隨老僕進了大廳﹐書生四下張望﹐雕樑畫棟﹐一派富麗堂皇﹐他還以為自己入了皇宮。老僕向牆上一指﹐“你瞧﹗馬兒在那兒呢﹗”
書生循著手勢望過去﹐只見廳壁上掛著一幅彩墨畫。畫面的中央有一匹白馬﹐和自己剛才騎的那匹﹐竟然是一個模樣。畫中圓月高掛﹐月下一位紅衣女郎的纖手正牽著這匹白馬。
書生急忙澄清﹐一隻手指著畫﹐一邊說﹕“這匹馬是畫的﹐我問的是剛才闖進院裡的那匹真馬。”手指一邊轉向廳外。
老僕一點也不含糊地回答﹕“說的正是它﹗”崔生困惑不解﹐兩手一攤﹐掌心向上﹐眉頭緊皺地問道﹐“究竟是這麼回事﹖”
老僕回答﹕“將軍府這兩天發生奇事﹐從傍晚到清晨﹐這幅畫裡的馬就整夜消失﹐不見蹤影。搞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今晚馬又失蹤﹐將軍正為此事急得發愁﹐方才聽守衛說你把馬送回來﹐特別高興﹐待會兒要出來謝你。”書生聽了﹐錯愕得合不了口。
回頭再仔細看這畫﹐一點也沒錯﹐這馬就和剛才自己騎過的那匹﹐一模一樣。真是難以置信﹐書生心想﹐天底下無奇不有﹐居然會讓自己碰上這等怪事。
看著﹐想著。再仔細看著﹐他突然注意到畫中的紅衣女子﹐眼睛一閉一睜﹐正向著自己眨眼。書生嚇得說不出話﹐偷偷地瞄一下身邊的老僕﹐只見那人的臉上﹐表情冷淡﹐一點反應也沒有。
究竟是這麼回事﹖太不可思議了。書生搖了搖頭﹐究竟是這麼回事﹖他閉上眼睛﹐平息自己混亂的呼吸﹐再抬頭睜眼。
畫裡的紅衣女子抿著嘴唇﹐衝著他微笑﹐好像看破他的惶恐﹐正譏笑他傻瓜﹐然後又見她調皮地向著自己﹐再一次眨著眼。
書生帶著發抖的聲音問老僕﹕“這﹐這﹐這畫裡的紅衣女子是誰﹖”
老僕正欲開口答話﹐書生就聽見從內室傳出一片人聲。不知來的是什麼人﹖
耶！真的有故事！而且看來光年兄是早有腹案？
ReplyDelete強調不能發脾氣，莫非真有什麼影射？....嗯，不能先答應不生氣，要是女主角變成母夜叉，那肯定要發一頓的...^^
我給光年兄另開個題吧，續集就往下寫...
ReplyDelete郭子儀都上場了...莫非還有武俠情節？...^^
搬椅子，嗑瓜子聽故事...^^
光年兄講故事了 ...^^
ReplyDelete趕緊搬板凳過來聽... 後頭頗像說書的 且聽下回分曉的意思...
只是關於"記憶"一事, 恐怕有些與現實不符...^^
當年我阿嬤年老時還會背誦年輕時讀的中庸章節, 卻會忘記自己當天的中餐
是否有吃!
哈! 哈! 咱們不是來鬧場的 岔了話題, 莫怪莫怪!
哈哈哈!客提兄提點的是!記性這回事的確是這麼著。只是光年兄說的，應是記憶的能力，而您說的，是記憶的內容，兩者不衝突!
ReplyDelete近日看書得一佳句：「所謂生活，也不過只是一棵兩米高的甘蔗而已，如果不是過早發霉，每個人都要一直吃下去，結局不外乎是從上吃或從下吃。人生吃法不同而已。」用於記憶也可：只要沒失憶，記得從前也好，記得現在也罷，記法不同而已...^^
唐姬傳奇（二）美人親手餵湯圓﹐玉指輕划打啞謎
ReplyDelete老僕指著畫裡的紅衣女子﹐不急不躁地回答書生﹕“畫的是老將軍兩個月前新買的愛妾﹐當時特別請了京城的名畫師﹐作了這幅畫。”
循著聲音﹐望向內室﹐老僕接著說﹕“我家老爺現在親自接見你。”
書生原以為大將軍儀容必然威武雄壯﹐大半天才眼見兩個奴婢﹐服持一位老態龍鐘的長者﹐由內室拖著慢步走了出來。
書生估量眼前這位老人﹐行動已然不便﹐至少有八十歲以上光景。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買妾呢﹖真讓人啞口無言。
郭將軍向書生致謝歸馬一事﹐然後客氣招呼他進入另一間側房﹐只見房門上掛著‘一茗書齋’的扁額。
兩人小坐寒喧一會。郭子儀吩咐下人﹐備桌酒菜答謝書生﹐另外又請了家姬出來歌舞助興。
書生一看﹐來人姿儀大方﹐袖風飄然。再細看﹐竟然就是畫中那名紅衣女子﹐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兩腿盡自打顫。
剛才經歷過白馬入畫的一幕﹐崔生的驚魂還沒有安定下來﹐現在又目睹紅衣女子走出畫來﹐他簡直要精神錯亂。
紅衣女子﹐如花待放﹐蓓蓓逸香。擺好琴具後﹐她對著書生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小妾名叫紅綃﹐敢問公子貴姓﹖”
書生趕緊起立回答﹐話音有些口吃﹕“小﹐小﹐小生姓崔。”
紅綃微笑眨眼說﹕“崔公子請坐。公子不介意的話﹐且聽小妾忽忽亂彈。”
行雲流水的琴音﹐隨著紅綃的指端﹐魔術一般地滑出琴弦。崔生的心思﹐跟著音符飛盪飄逸﹐好像進入夢燕幻境。
三個小時前﹐他還是個破廟裡的待考書生﹐現在卻是堂堂相府中的貴客﹐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出去講給別人聽﹐大概也不會有人當真。眼前的美女﹐耳聞的樂音﹐崔生已經分不出什麼是真是假。
面對滿桌的酒菜﹐眼前盡是佳餚美酒﹐各式的山珍海味﹐但崔生心有疑慮﹐覺得事情太過突然﹐奇怪透頂。唯恐其中有詐﹐他不敢舉筷﹐一口飯菜也沒吃。
郭子儀見他不吃﹐以為崔生害羞客氣。等演奏完畢﹐便囑咐紅綃用湯匙餵食。崔生雖滴酒未沾﹐一聽此言﹐立時滿面醉紅。
紅綃用湯匙親手送到崔生的嘴邊﹐笑著對他說﹕“這是太尉府有名的晴媽湯圓﹐你非得嚐嚐。”
崔生無法躲避逼近的湯匙﹐只好張開嘴﹐吃了幾顆應付。湯圓一入口﹐頓時感到清潤香甜﹐好吃極了。果然勝過山珍海味﹐實在名不虛傳。崔生禁不住地點頭稱讚。
紅綃開心地笑著說﹕“吃了湯圓﹐合家團圓。”
看到紅綃臉上的微笑﹐崔生就想起先前畫裡的眨眼﹐立刻感到坐立不安。他一眼瞥見老將軍疲睏﹐打了個哈欠﹐馬上趁機起身告辭。
郭子儀沒有攔阻來客提前歸去的請求﹐僅僅請他日後常來郭府﹐如有什麼需求﹐也不必客氣﹐儘管開口。將軍接著囑咐紅綃﹐代自己送客。
走出書齋﹐崔生亦步亦趨地跟在紅綃後頭。眼見身邊這女子﹐貌似天仙﹐年齡比自己還小些﹐居然已嫁給老將軍。一想到此﹐頓覺鮮花被蹧蹋﹐萬分可惜。
抬頭看著滿天星辰燦爛﹐天秤如夢﹐崔生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幻境﹖
只見紅綃步履似仙﹐薄衣飛舞﹐逸袖柔裊。崔生靈機一動﹐就順手偷解下一顆紅綃袖口的珠璫﹐藏在懷中。方便在日後有個證據﹐好確定今夜的遭遇﹐究竟是否身在夢中。
兩人一路穿院﹐快走到大院正門口時﹐紅綃環顧四下﹐見無旁人﹐轉而面向崔生。
紅綃先豎立三根手指向院裡的矮牆比了一比﹐再以五指輕拍他手臂三次﹐指著胸前掛的小鏡子﹐說了一聲﹕“千萬記得﹗”
美女然後對他深情地望了一眼﹐嘴角露出微微一笑﹐再對他眨一眨眼﹐轉身而去。
崔生怔然﹗整個人僵持在那兒好一會兒﹐不了解美女心中的深意。
哈哈哈，妙哉！妙哉！花想班同學都鑲嵌進去了，其中晴媽湯圓最令人忍俊不住！
ReplyDelete既然要嵌，得嵌全了，還少了無言，晴陽，淑瓊和玉娟（鳥媽媽）...^^
唐姬傳奇（三）珠璫招引相思病﹐破解手謎黑面俠
ReplyDelete回到廟裡的房間內﹐一切依舊是老樣子﹐書是書﹐床是床﹐就自己似前非前。崔生雖已精疲力竭﹐腦子裡卻盡是疑問。
經歷了難以想像的一天﹐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幻﹖還是真﹖實在想也想不通﹐分也分不清。想累了﹐也沒理出什麼頭緒﹐只好暫時棄置疑慮﹐倒床而睡。
第二天清晨﹐崔生醒來﹐頭雖漲痛﹐記憶卻還猶新﹐恍若經歷一場怪夢。下床時覺得肌肉酸痛﹐想想﹐去太尉府的時候有馬騎﹐回來的幾里路程都靠自己﹐兩腳走回來。難怪﹗
如果是作夢的話﹐身體不該這麼乏勁﹗既然全身酸痛﹐那麼一定是真實﹐但為什麼又感覺那樣的虛幻﹖如此的不可相信﹖
腦海裡回顧一下昨天的經歷。想不通為什麼事情偏偏衝著我而來﹖白馬從畫裡老遠專程來寺﹐紅綃在畫裡的微笑眨眼﹐還有臨別時的刻意手勢﹐似乎全都針對著我一個人。既然不是別人﹐特意選了我﹐必然是事出有因﹐花開定然會結果。
想想﹐能夠結識當朝宰相﹐上太尉府裡作客成佳賓﹐奠定日後深厚關係的根基﹐該羨煞天底下多少待考學子﹖選上我﹐算老天有眼。
思念一轉﹐天上平白掉下來的機遇﹐如雷電擊中自己﹐是燒香拜佛﹐求也求不到的。天時地利人和﹐實在美妙地讓人心花怒放。
崔生一想到自己即將平步青雲﹐就覺得人有些輕飄飄。相信時機好運一來﹐自己想擋也擋不住﹐別人想搶也搶不走。
突然記起一句老話﹐樂極生悲。他趕緊伸手進懷中﹐四處摸遍。幸好﹗自己並沒有神經失常。紅綃的一顆珠璫﹐好端端仍在袋裡。幸好有證據在手﹐想變假都不成﹗
想起紅綃﹐真是仙女降世﹐美人一個。但是在道別的時候﹐她打的手勢又是什麼意思呢﹖令人費解。
一整天﹐崔生都是失魂落魄的狀況﹐翻著書﹐一個字也沒裝進腦袋。到了傍晚﹐他等了又等﹐不見白馬再來﹐確定事情的發展﹐已然進入新的階段。
這天夜裡﹐崔生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知道廟裡來了一位新客﹐他懶得搭理。自己生活已經亂了套﹐再也沒有餘勁和興緻來管別人的閒事。
隔了幾天﹐房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咚咚敲門聲。一位身材魁梧﹐健壯蓄鬍的大漢﹐旋風一般﹐不請自進。崔生看此人面孔黝黑﹐不像中原人士。
黑面俠將配劍和酒壺往桌上一放﹐就自個坐下。“我就住在隔壁﹐看你這幾天沒動靜﹐過來瞧瞧是不是生病了﹖” 話還沒說完﹐一屋子已充滿從他口裡冒出的酒氣。
“我沒事﹗” 崔生應道。他平常很不喜歡和江湖遊走人士打交道﹐覺得他們是粗人﹐光會打架生事﹐沒什麼腦袋。人雖義氣十足﹐但少了深度﹐交談就顯得膚淺。但不知道為什麼﹐對眼前這位黑面俠﹐才一見面﹐卻倍感親切﹐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黑面俠順手拿起桌上的手稿﹐開口吟唸崔生剛寫完的一首七絕詩作﹕
誤到蓬山頂上遊，明璫玉女動星眸。
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璚芝雪艷愁。
“哈哈﹗小少爺﹐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樣﹐原來生的是相思病﹗” 黑面俠自顧自地大笑。
“說說看﹗你究竟有什麼煩惱﹖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這兩天﹐崔生心中老是掛念想著﹐紅綃那晚道別時擺出‘立三輕五’的手勢。苦思良久﹐但依然不解其中究竟有何深意﹖很是煩惱。聽到有人一問﹐好如水閘一開﹐再也忍藏不住﹐便將那日在郭子儀府上的奇遇﹐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黑面俠聽完故事﹐就問﹔“既是太尉府裡遇佳人﹐為何詩中第一句寫的是﹐誤到蓬山頂上遊呢﹖”
崔生解釋﹕“原本的第一句寫的是﹐誤到官家府上遊。後來覺得這樣寫﹐像是見到官奴家僕﹐甚為不妥。紅綃玉女似仙﹐本應歸屬於仙境﹐所以才改寫成海上仙山。”
黑面俠喝了口酒﹐認真想了一想紅綃的手謎﹐琢磨著說﹕“這不難解﹐豎立三指比著圍牆﹐表明紅綃姑娘住在府裡第三院﹐想要找到她的住處﹐得翻過三道內院矮牆。輕五三拍則是約你在月中十五號見面。手指著胸前圓鏡﹐代表的是當天的月亮正圓。”
崔生聽後﹐興奮地跳了起來﹐原來她是約我明月之夜﹐在後花園會面。真沒想到好事成雙﹐名利和美女﹐結伴而來﹐真是運臨難擋。
他一面覺得很高興﹐終於解開紅綃手勢之謎﹔也一面感到很慚愧﹐平日自大﹐小看武林﹐哪知江湖智慧也有勝過學院知識的地方。
想到紅綃親自以湯匙餵食湯圓﹐早有團圓相好之意﹐不禁覺得心塗蜜糖﹐口生甜津﹐臉上掛起喜孜孜的表情。
再深入思量﹐掐指一算﹐崔生突然跳起來﹐迫不急待地大叫﹕“哎呀﹗今晚就是月望之夜﹗” 一副準備起身就走的勢樣。
黑面俠一聽﹐緊皺著眉頭﹐逕自搖頭。他對崔生擺了擺手﹐口裡直說﹕“不好﹗不好﹗”
呵，光年兄就這麼打發了”小少爺”啊？他可是僅次於我家公子的心肝寶貝耶...女婿是半子...記得嗎？...^^
ReplyDelete我開始好奇了，究竟崔生何所指？郭子儀？指？... 光年兄又把自己放在那兒？黑面俠？...^^
哈哈 !! 光年兄講故事 嵌進眾家名號 怕是搶盡了所有的注意力了...^^
ReplyDelete這樣故事還有得聽下去嗎? 哈哈...
居然看到自己的名字 真是榮幸之至
ReplyDelete小女子臉上一陣熱
見到晴媽湯圓真是笑壞了。
ReplyDelete這故事聊齋味很濃。若是以文言寫來，簡直就是聊齋續集。
我猜光年兄就是在寫聊齋，一開頭就陰森弔詭...鑲嵌花想班眾同學的名字進去，只是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ReplyDelete光年兄寫得很認真，既有章回的回目，人物還能吟詩作對...辛苦了...^^
唐姬傳奇（四）花好月圓不見郎﹐黑俠暗夜越高牆
ReplyDelete崔生不解﹐緊緊追問黑面俠﹕“人家都說月圓花好﹐為什麼獨獨你說不好﹖”
黑面俠答道﹕“將軍府壁壘森嚴﹐不但有惡犬守舍﹐還有眾多衛兵。在月圓行事﹐太過招搖﹐形同自投羅網。還是等到無月之夜﹐再採取行動﹐才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崔生氣餒﹐月圓花好﹐已是天下古今公認的美事。再說美女的手勢比劃了半天﹐為的又是什麼﹖你這老粗懂什麼呢﹖如今月圓之夜﹐獨留佳人空守香閨﹐豈是君子所為﹖
黑面俠不理會崔生的辯解﹐搖手拒聽。“你若不想壞了大事﹐就依暗月行動。”
說罷舉壺豪飲﹐然後又說﹕“老夫睏了﹐先睡一會﹐你繼續喝。”
說著說著﹐人就和衣往崔生的鋪榻上一躺。沒多久﹐就響起鼾聲﹐已然呼呼大睡。
崔生搖了搖頭﹐心裡想﹐這會兒才初次認識﹐哪有人如此喧賓奪主﹖隨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往杯裡一倒﹐竟然已空無一滴。
床被霸佔﹐崔生了無睡意﹐只好踱出門外。走到院中﹐對月獨望﹐希望遠處的紅綃能體諒自己的為難與無能。
圓月正高掛﹐月光灑下大地﹐崔生不但周遭看得明白﹐心思也想得透徹﹐似乎那飄飄然的紅袖﹐正引領著紅運﹐飛臨頭頂。看著﹐想著﹐映在四處的光影忽然一下隱入黑暗﹐崔生抬頭一看﹐一片烏雲正飄過頭頂﹐遮住了月光。
崔生興奮地衝進屋內﹐想要叫醒黑面俠﹐告訴他已是暗夜時分﹐行動的時機正成熟。然而任他如何推搖﹐只聽到如雷貫耳的陣陣鼾聲﹐醉漢眠深﹐像條死豬。
他不禁嘆口氣﹐這兩天怎麼老是碰上怪事﹖接二連三﹐難道意味自己將要發生大事嗎﹖還是事情已經發生﹐正在進行中呢﹖這一切究竟是福﹖還是是禍﹖
坐在桌邊﹐崔生有些納悶﹐為什麼這位素昧平生的黑面俠叫我小少爺﹖難道他與我前世有恩怨不成﹖或許他是上天派來助我一臂之力的神仙貴客﹖
想著想著﹐體力逐漸不支﹐眼睛再也睜不開﹐終於扒在桌上睡著。
接下來的幾天﹐崔生終於體會什麼叫做度日如年。從這些日子的交談﹐崔生也弄清黑面俠來自外海昆侖﹐名叫摩勒﹐此次前來中原﹐為的是報答前世為奴時受到主人恩惠。他似乎認定崔生是前世恩主的後代﹐所以一直稱呼他為小少爺。
崔生從摩勒交談的話語中﹐驗證了自己先前的料想﹐黑面俠在緊要關頭的突然現身﹐揭開神秘的手謎﹐代表著天意正在助我。如此推算﹐自己未來的前途應該是吉﹐不是凶。天命不可違﹐因此有順從的意願﹐不再堅持月圓行事的計劃。
東盼西望﹐左等右候﹐好不容易﹐從十五熬到初一。太陽下山時分﹐崔生與摩勒黑俠一起上路﹐前往太尉府。
上回沒注意﹐崔生這次才看清﹐太尉府的外牆特別高。黑面俠囑咐崔生在牆外稍微等候﹐他須先行處置院內惡犬﹐說畢就在地上撿起幾塊石頭﹐然後輕輕一躍﹐人已上了高牆。
一刻鐘過後﹐摩勒黑俠返回﹐對崔生表示障礙已除﹐惡狗被處置妥當。他再次叮嚀崔生﹐行動要隱秘﹐照計劃行事。崔生此時面露難色﹐表示圍牆太高﹐自己沒有本事翻過去。
體壯如牛的黑面俠口裡哼了一聲﹐好似嘲笑。不由分說﹐他隨手一把拎起崔生的後腰﹐人就騰空而起。崔生整個人隨著黑面俠飛了起來﹐立時人已在牆頭。
崔生心中大大地訝異﹐天底下居然有如此能人。今天若不是親自見識這等工夫﹐實在不敢相信是真的。
崔生被摩勒黑俠拎著後領﹐見院裡有持火炬走動的守衛﹐他緊隨著黑面俠﹐一會兒躲躲﹐一會兒奔奔﹐一會兒跳牆﹐上上下下﹐一個大氣兒也不敢出丁點聲響。
這下總算弄明白為什麼大俠之前的堅持﹐明月之夜硬闖是不可行的。要是少了黑暗掩護﹐真是寸步難行。
來到內院牆角一處﹐摩勒黑俠向崔生用三根手指比了個手勢﹐崔生知道是他們已安全闖過三道護牆﹐人來到了第三院。
抬頭一看﹐三院園裡有一排房舍﹐有好幾扇門窗﹐應該有好些人住著。
崔生心頭一沉﹐暗呼﹕“糟了﹗”這麼多門窗﹐紅綃究竟是住在那一間呢﹖
萬一敲錯門﹐露出破綻﹐被人舉報﹐豈不自投羅網﹐壞了大事。
我覺光年兄漸入佳境耶，這一回的情節及氣氛都出來了...^^
ReplyDelete台灣同胞們今天好像都去反核了...
唐姬傳奇（五）窗露紅巾透信息﹐娘子怨詩現思情
ReplyDelete為了推敲門窗﹐崔生千頭萬緒﹐傷透腦筋。暗自猶豫﹐他面有難色地望向摩勒黑俠。
摩勒打個手勢﹐指向屋舍盡頭的最後一間。崔生循著指向﹐一眼望過去﹐最後那間的窗扉微微開著﹐有紅巾掛在窗沿﹐大半條露在外面。他終於恍然大悟。
推了一下崔生的手肘﹐黑俠表示他只能幫忙到這裡﹐下一段節目就必須全靠崔生自己的表現。接著說天亮之前會再回來接他﹐祝他好運﹐然後回頭擅自離去。
崔生小心翼翼﹐來到紅巾外露的窗口下﹐向屋裡探頭偷偷望去。看見紅綃坐在桌前﹐對著鏡子卸妝﹐臉上似乎佈滿愁容﹐一付心事重重﹐無精打采的模樣。
崔生將窗口的紅巾揉成一團﹐打個結﹐扔了過去﹐正好打中娘子。娘子嚇了一跳﹐回頭發現窗外有人﹐一根手指正豎在唇上﹐要她噤聲。認出是崔生﹐紅綃趕緊跑過去﹐放他進屋﹐然後再將門窗嚴關實閉。
再一次見到佳人﹐崔生感到非常興奮。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看到紅綃﹐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紅綃好奇地問他﹐怎麼闖過守犬和衛兵﹖崔生解釋是因為得到俠客的幫助。紅綃便不多言語﹐招呼崔生坐下﹐親自去倒茶。
崔生見桌上攤著紙筆﹐上面的詩文筆墨猶新﹐似乎不久前才寫好。不知不覺地﹐眼睛的視線﹐就順著詩句一字一字地讀起。
《憶崔生》
深洞鶯啼恨阮郎，偷來花下解珠璫。。
碧雲飄斷音書絕，空倚玉簫愁鳳凰。
哎唷﹗語氣帶著不淺的嬌怨。只不過晚來了兩個星期﹐娘子似乎已相思成病。崔生讀後﹐不禁愧然。
他於是實言告訴紅綃﹐黑面俠對明月之下闖深院有所顧忌﹐所以沒有在三五月圓之時前來﹐等到初一暗夜方才行動。失約延期﹐非不得已﹐請小娘子原諒。
紅綃搖搖頭回答﹕“小妾實不該讓來客提心﹗不瞞公子﹐奴家煩惱並非全因公子的來遲。” 稍頓一會﹐又接著說﹕“太尉重金買下小妾﹐並非為今世考量﹐全為死後陪葬作準備。每想到此﹐小妾就鬱鬱寡歡。”
崔生聽言﹐如雷貫耳﹐惶然不可思議。人在屋內﹐來回踱步幾趟﹐連連嘆息。既生氣﹐又惋惜﹐眼前活生生的嬌花﹐豈可任人隨意摧殘蹧蹋﹖天理何在﹖老將軍年邁﹐自己沒多久好活﹐怎可讓如花似玉的少女﹐乾坐待死﹖
終於他開口﹕“乾脆今晚妳和我一道逃離此處﹐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聽到崔公子的話﹐紅綃愁容稍解。但她接著說﹕“謝謝崔公子深意。公子且慢衝動﹗太尉權大勢重﹐滿朝呼風喚雨。崔公子今日出手相救小妾﹐日後仕途必毀﹐請再三思﹗”
崔生頓然覺悟﹐十年努力﹐為的就是期功盼名。住廟苦讀﹐為的就是應考科舉。如此一來﹐得罪將門宰相﹐豈不前功盡棄﹖
崔生的祖父原是初唐的大臣﹐然而在安史之亂期間﹐父執輩持觀望立場﹐在亂平之後受到朝廷冷落排擠﹐失去官職﹐以致家道中落﹐只好搬出京城﹐苟延度日。
現今全家人都冀望崔生能科試一舉成名﹐重振崔家門聲。離家前﹐祖父曾再三交待﹐叮嚀結識權貴的重要性﹐很後悔因為自己當初猶豫再三﹐重要關頭不敢涉險﹐以致錯失良機﹐導致後來崔家的困境。
崔生本愁家族交待的任務﹐困難重重﹐沒有成功的把握。好不容易藉著白馬﹐結識當朝宰相﹐自己不久前還那樣的暗自欣喜天上掉下來的翻身機會。
想到殷殷寄望的祖父﹐眼見愁目相對的紅綃﹐他該怎麼辦呢﹖現在又該何去何從﹖
本以為光年兄要寫新倩女幽魂，後又像新西廂記，而且一直覺得似曾相識...原來，是寫<紅綃女＞？呵呵...這可是高度偷渡哩...^^
ReplyDelete除非光年兄寫出別開生的結局？...^^
大學修小說時，老師有出題要我們改寫古典小說，好比＜碾玉觀音＞，題材雷同，但用完全不一樣的情節與人物去完成相同的架構...很有趣。只是當年我沒懂改寫的意義，以為把文言文改成白話文就好了...^^
ReplyDelete上面漏了一字：別開生”面”的結局...
光年兄好興緻來說故事! 哈哈...
ReplyDelete每次還都一長篇 在文中藏些"陷阱" "藏頭字"(?...^^)
不忘搞笑一下 真是可愛!
唐姬傳奇（六）香巢雲雨定終身﹐夜盜紅綃議計謀
ReplyDelete崔生發現紅綃比自己還要心細﹐有些慚愧﹐無言以對﹐逕自低頭喝茶。
紅綃見崔生不言不語﹐知公子心有猶豫﹐便表示不願強人所難。當下感謝崔生的夜訪﹐請他回去﹐再深思熟慮一番﹐不要有心裡負擔。
崔生對事情這樣的發展﹐心理完全沒有準備。再說跟摩勒黑俠約好幾個時辰再回去﹐如今尚早﹐即使想要走﹐也不知如何走法。崔生坐在那兒﹐沒有起身﹐兀自再細想一番。
其實條條道路通長安﹐自己不當官﹐尚可從商﹐人還不致餓死。但美人一旦陪葬﹐就有去無回﹐眼下還是救人要緊。至於家人的期望﹐老實說自己已被壓得喘不過氣﹐早想甩掉﹐只是一直沒有理由﹐眼下正好有此機會。
腦子裡反覆慮思﹐終於想通了﹐崔生當場痛下決心。自覺胸無礙障﹐心思坦然﹐於是提筆蘸墨寫下﹕
《思坦》
春照晴陽夕柳青﹐秋飄淒雨曉楓紅。
禍福世事本難料﹐且讓心兒擇路行。
紅綃讀了﹐知公子放棄仕途﹐選擇自己。自是感激萬分﹐珠盈雙目。崔生將她輕輕擁入懷裡﹐憐惜有加。兩人纏綿溫存﹐情不自禁﹐趁興巫山雲雨遊。
神仙快活之後﹐紅綃感慨嘆道﹕“我愛雨天﹗” 春風一度之後﹐兩人心知肚明﹐他們的退路已絕﹐未來已無回頭的機會。如今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直闖。
這時門外響起啄木鳥的叩門聲﹐五六五六﹐頗有規律。
一聽是事先約好的暗號﹐知道是摩勒黑俠在門外催促。崔生和紅綃快快著衣﹐起身開門﹐讓摩勒進屋。崔生向黑面俠解說計劃有變﹐此番需帶紅綃一起外逃。
黑面俠一聽﹐就皺起眉頭說﹐“翻牆私下幽會﹐只要小心行事﹐天亮沒有他人知曉。如果兩人私奔﹐紙包不住火﹐遲早被發現﹐你們勢必小命不保。”
紅綃聽了﹐淚水泉湧﹐咽聲懇求摩勒黑俠救命。
崔生解釋紅綃實為老將軍的殉葬品﹐今日不逃﹐日後必死。黑面俠聽了﹐嘆口氣道: “真不可思議﹐既然如此﹐還真是非走不可﹗”
想了一想﹐接著說﹕“天色一亮﹐將軍府必然發現守犬和美妾失蹤﹐會組織追輯隊四處搜尋。你們離開太尉府後﹐不可在京城逗留。”
崔生面有難色﹐問說﹕“離開京城﹐我們要往哪兒逃生﹖”
黑面俠說﹕“出了京城﹐往蜀東方向﹐一路行去五百里﹐可以見到兩座仙山﹐名叫麥磯山和菲雯山﹐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情深姐妹山。那兒是世外桃源﹐相當安全﹐你們兩人可避躲匿居一時。”
紅綃因為自己的事﹐牽連大俠受累﹐心裡十分過意不去﹐便說﹐“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大俠何不和我們一同前往仙山﹖彼此也好相互照顧。“
摩勒黑俠笑笑說﹕“你們行路步伐慢﹐會被追兵趕上。我必須和你們反向而行﹐刻意引開追兵﹐可以多給你們一些脫逃的時間。”
崔生聽了﹐頗為感激﹐語帶愧疚地問﹕“請問大俠﹐日後有何打算﹖”
摩勒黑俠道﹕“我先和太尉府的官兵﹐玩耍開心一陣之後﹐再轉上淑瓊玉島避難一陣。那兒我有二難兄難弟﹐一個精通海洋本事﹐另個是文字迷。老友一晤清歡﹐吟詩醉酒﹐當不寂寞。”
紅綃還是有些不安﹐接著問﹕“再然後呢﹖”
摩勒黑俠哈哈大笑﹕“兩位不必擔心﹐我將來還要當美國的總統呢﹗”
崔生心生好奇﹕“美國在哪兒﹖我們可不可以也去那兒﹖總統又是什麼玩意﹖”
摩勒黑俠賣個關子回答﹕“天機不可泄露﹗”接著囑咐紅綃快快收拾行李﹐帶些金銀首飾隨身﹐以便日後變賣。紅綃起身﹐依吩咐行事。
一切準備妥當﹐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三人互視﹐面面相覷。
光年兄這篇真叫作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怎麼可以把我那麼討厭的人列在我花想班之列呢？如果不是以花想班為題也就罷了，既然是把眾家好友嵌進來，偏偏列了個在這裡大吵大鬧過的人進來，豈不是大煞風景？害我本來捧腹大笑，戛然而止。
ReplyDelete近來看書，看到”冬瓜”本是夏季產物，偏偏起了個冬天的名字，為啥？為了避暑！有些名字看了也能叫人發火，文字之功力就是如此。
咳！咳！我也有？還是難兄難弟的一員，真榮幸！
ReplyDelete唐姬傳奇（七）翻牆出府別黑俠﹐蹄舉越蛇白馬躍
ReplyDelete摩勒黑俠躲在門後﹐比個手勢要紅綃應門。
紅綃悄聲問﹕“外面何人﹖”
那人回道﹕“相府發現看家犬失蹤﹐懷疑有賊人入侵﹐我等奉令逐屋清查。”
說罷﹐就強行推門而入。守衛一進門﹐就遭躲在門後的黑面俠出手點穴﹐渾身不得動彈。
紅綃看看躺在香閨地上的衛兵﹐有些擔心地問道﹕“他不會死在我這屋裡吧﹖”
黑面俠嘻嘻一笑﹕“妳都自顧不暇﹐居然還有心情管他死活﹖再說﹐這屋從現在起﹐就不再歸妳。放心吧﹗大約一個時辰﹐他的穴道就會自解﹐沒事。”
三人一踏出房門﹐見外面大院通明﹐火把處處﹐守衛正四處尋賊。崔生感到心涼﹐心想難道明年此時﹐就是我的忌日。雖然見識過黑面俠的功夫﹐想到要帶兩個凡人逃命﹐談何容易﹐不禁開始有些發愁。
摩勒黑俠似乎看穿崔生的煩惱﹐說﹕“我剛吃過狗肉﹐又喝過好酒﹐力氣可大著呢﹗別擔心。”
黑面俠先環抱紅綃﹐使出飛檐走壁的功夫﹐登上屋頂﹐再回頭拎起崔生跟上﹐然後兩手各提一人﹐靜悄悄地沿屋脊快走﹐直到安全出了太尉府的圍牆﹐才將兩人放下﹐稍停休息片刻。
接著﹐摩勒黑俠對崔生言道﹕“你我前債已清﹐但緣份未了﹐來世還會再見面。只是到時﹐兩人相對﹐或許不識彼此。”
三人立在牆角﹐互道保重﹐拱手言別﹐就此分道揚鑣。崔生見黑俠輕輕一跳﹐再度登上太尉府的屋脊。
不一會兒﹐就聽到內院有守衛大呼﹕“賊人在那兒﹐快追﹗”只聞追捕的騷動聲﹐越行越遠。
崔生牽著紅綃的小手﹐在長安城的暗道小巷﹐穿梭飛奔﹐好不容易才來到城外。
晨曦破曉﹐輝修旭明。兩人躲在一片樹叢中﹐喘息不止。一路飛奔﹐已然用盡力氣。
紅綃擺擺手﹐表示自己再也走不動。崔生一旁勸道﹕“雖說此地不在太尉府守衛勢力範圍﹐但相府失妾案一旦報官﹐將軍必然動員京城各路兵馬﹐追尋妳的下落。現在天色已亮﹐我們的行蹤不再隱秘﹐實在不宜再久留。”
休息片刻後﹐崔生拉著紅綃﹐正欲起身上路﹐卻見一條大蛇﹐慢慢地爬出樹下地洞。
那蛇大約二十幾呎長﹐約莫六吋粗細﹐渾身環狀花紋。大蛇面對著他倆﹐上半身高高揚起﹐昂著首﹐前前後後地晃搖。從帶獠牙的口裡﹐吐出紅色長舌﹐上下擺動﹐時吸時吐。
兩人進退兩難﹐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想要繞路擺脫﹐但那蛇蓄意阻攔。人向左﹐蛇也跟著向左﹐人向右﹐蛇也跟著向右。說什麼﹐就是不讓他們前行。雙方僵持不下﹐對峙多時。
紅綃突然想起什麼﹐捲起了指掌﹐湊近嘴邊﹐發出一聲低音口哨。不一會兒﹐崔生聽到答答的馬蹄聲﹐一回頭就看見久違的白馬﹐向他們奔來。
紅綃與崔生跨騎白馬而上﹐飛躍過阻路大蛇﹐急急忙忙向蜀東方向奔行。雷蹄風迅﹐分秒必爭的速度。
兩人向前遠眺﹐路漫漫其修遠兮﹐一片茫茫莫莫﹐不知還有什麼在前頭等著﹖
我也出現了。
ReplyDelete我想，啄木鳥、晴陽、星辰較易入文。我最想看光年兄如何將修旭及阿客提瑪嵌入文中。
喔！抱歉！修旭已經出現了。
ReplyDelete無言兄，對不起哦，這blogger真沒禮貌，老把您的留言過濾掉...^^
ReplyDelete您這麼晚還沒睡？
修旭已經嵌在裡面了啊！就在第七回這裡：『晨曦破曉﹐輝修旭明。兩人躲在一片樹叢中﹐喘息不止。一路飛奔﹐已然用盡力氣。』
客提也嵌過了，還嵌了兩回，一回在第二回：郭子儀沒有攔阻來「客提」前歸去的請求，一回在第五回：紅綃搖搖頭回答﹕小妾實不該讓來「客提」心﹗
無言兄有沒有gmail的帳號啊？您用gmail帳號登入可能會好些，留言的姓名可以改的
ReplyDelete唐姬傳奇（八）風疾雨驟馬失影﹐石絆紅綃訴屈冤
ReplyDelete紅綃與崔生惟恐官府追兵趕上﹐騎著白馬﹐不敢多事休息。日夜兼程﹐兩個人都疲憊不堪﹐卻發現白馬連行數日﹐神力不減。兩人讚嘆稱奇之餘﹐知道來兵騎的是凡馬﹐不可能追上她們﹐也就放心休息補眠。
兩人只知一路行去﹐但是並不曉得仙山在哪兒﹐也不認得麥磯山和菲雯山究竟長成什麼模樣。但白馬好似知路﹐不聽崔生指揮﹐自走小徑﹐有時快跑﹐有時散步﹐兩人也只好任它行動。
不記得走了幾天。這日晴陽之下﹐突然起了一陣莫名怪風﹐遠處天邊的雲堆﹐越積越厚﹐直向他們的方向湧過來﹐好像要變天下雨了。白馬來到一處樹蔭﹐就駐足不前﹐崔生於是決定在此處休息片刻。
才剛下馬﹐人還沒站穩﹐就見白馬向前自個奔去。紅綃心一急﹐緊追過去﹐見白馬一瞬間就鑽進地洞﹐沒了蹤影。紅綃衝過去﹐抓它不著﹐腳下被一石塊絆倒﹐人向前撲倒﹐摔在地上。
崔生趕緊將紅綃扶起﹐檢查皮肉傷勢。紅綃口中碎唸不停﹐一邊惋惜失馬﹐一邊詛咒石塊。崔生見紅綃沒有骨折﹐表皮有些擦傷﹐應該不是很嚴重﹐就去查看白馬消失的地點。他來回覓找﹐四下卻看不見任何地洞﹐覺得份外奇怪。
兩人仔細回想分析﹐紅綃認為石頭本不在那兒﹐是在白馬入洞之後﹐才從地下冒出封口﹐將自己絆倒。崔生再走過去勘察那石塊﹐用手一抹表面塵灰﹐發現石上有刻字。還來不及細看﹐豪雨就傾盆而下。
紅綃剛摔過一跤﹐不良於行。崔生趕緊扶著紅綃坐下﹐脫下身上的裘皮外套﹐坐在她的身旁﹐雙手撐開外套在兩人的頭頂上遮雨。紅綃細看腳傷﹐眉頭皺著﹐似乎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她回頭看看崔生﹐見他雙手微微發抖﹐仍努力堅持撐著外套﹐深怕她淋到雨﹐紅綃突然開心地笑了。
崔生告訴紅綃﹐剛才絆倒她的那石塊﹐上面有刻字。紅綃驚訝萬分﹐久久不語。隔了一會﹐紅綃才說﹐“此處偏僻荒涼﹐甚少人跡﹐為什麼平白從地裡﹐會冒出有刻字的石頭﹖太不可思議了。”
頓了一頓﹐又問﹕“上面寫些什麼﹖”
崔生想了一想﹐回答﹐“字很多﹐我沒看清﹐只記得‘元相’二字﹐好像是人名。”
紅綃沒好氣地說﹐“管他是誰﹐今天絆我﹐以後一定報仇﹗”
雨停之後﹐紅綃嘗試吹口哨﹐但這一次不再靈光﹐白馬並沒有出現。紅綃想它一定是去了很遠的地方﹐無法回來。
兩人站起來活動手腳﹐才發現避雨之處的背後﹐有兩座藏在煙霧裡的山﹐朦朦朧朧﹐剛才看不到﹐雨後才現身。
崔生說﹕“一路行來﹐白馬似乎識途﹐如今離我們而去。或許這兩座山就是大俠說的仙山所在之地。”
崔生攙扶著紅綃去看看石塊上的刻字。大雨已經洗盡石上的泥塵﹐看起來這石塊年代久遠﹐歷經滄桑。雖然表面字跡已破損剝落﹐但仔細瞧看﹐尚可辨認石上的文字﹕
冤情千載在人間﹐屈氣一朝沖上天﹐
駕霧天涯奔暗月﹐行雲地角候光年。
詩章再覽尋新索﹐筆墨重書釋舊嫌﹐
元相倖名清雨洗﹐啼鶯盼燕尚需憐。
崔生嘆道﹕“不知道這詩說些什麼﹐但是冤一千年好像夠慘的﹗”
紅綃由鼻孔哼出一聲﹐頗不以為然﹐但認為啼鶯這二字極好﹐和自己的鶯啼詩句很投緣。
崔生又說﹕“雖不知元相是誰﹐但能當上宰相的﹐應不是等閒之輩。”
紅綃聽了﹐不由怒氣心生﹐“誰說宰相就一定是好東西。”
崔生想起當朝的郭相﹐就知自己失言﹐不再接話。
兩人稍事整頓﹐在附近休息一個時辰。崔生心中惦記著石塊﹐想看出什麼端倪﹐起身再度視察﹐但再也找不到。一如消失的白馬﹐石塊也了無蹤跡。
崔生納悶﹐在這了無人跡的地方﹐一會兒失馬﹐一會兒石消﹐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本要求甚嚴。好比說，「鳥媽媽」的話，不能只嵌「鳥」或「鳥媽」，必得三字全嵌才可。後來想想，算了。光年兄能將「修旭」二字嵌入，我已經五體投地了，要嵌「阿客提瑪」，我想是不可能的任務。
ReplyDelete真又被卡啦？可是，我一按publish之後，所出現的網頁有我的留言啊！現今網頁太複雜了，搞不懂。我的網頁程度尚停留在HTML3。不僅網頁，資料庫程式已經十多年沒動過了。以前熟悉的事務，如今都變得陌生，有時連報紙都看不懂。看來，我已落伍，時代早已抛我而去。管他的。時代跑得飛快，咱仍是安步當車，不追不趕，不忮不求，時代耐我何？
話雖如此，今天還是謹遵賢主人訓令，來試個新東西，看gmail登入是怎麼一回事。
咦！以gmail留言，非花想集的讀者也能見到嗎？我可沒想要昭告天下啊！
>>但能當上宰相的﹐應不是等閒之輩,
ReplyDelete非等閒之輩應該是屬於中性用語罷? 又不是貶詞 紅綃幹嘛怒氣心生?...^^
可見孔夫子說的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再不然就是... 是...
作者筆誤, 呃.... 或者是手民誤植... ^^
故事風格多變 中間還飛簷走壁頗有武俠的趣味...
唐姬傳奇（九）月老牽巾破宿命﹐雙姝山下育兒女
ReplyDelete少了馬匹﹐紅綃又腳傷﹐行動很不方便﹐今晚不知要住哪兒﹖崔生不禁擔心起來。想到登高可以望遠﹐他便一個人信步往山上走去﹐探勘環境﹐順便尋找白馬的蹤跡。
在山林中穿梭一陣﹐天色就逐漸暗了下來。崔生心想紅綃一個人或許會害怕﹐決定放棄勘察。心一急﹐步反亂﹐一下子就迷了路﹐好像老是在森林裡兜圈子﹐回不到原點。
這夜月正圓﹐雖有月光﹐但四週林木高大﹐枝晃影搖﹐更顯得陰森可怕。崔生邊走邊大聲呼叫﹐卻聽不到紅綃的回應。
抬頭一看﹐見不遠處有塊巨石﹐心想石頭上比較空曠﹐聲音應該傳遠些﹐便爬了上去。頭上盤玉娟麗﹐腳下月色分明﹐崔生很意外地看到一位白鬚老人倚囊而坐，在月光下看書。
崔生心中雖覺得非常奇特﹐但因這些日子怪事連連﹐所以並不特別驚訝。
他上前在老人身邊並排而坐﹐發現那老翁童顏鶴髮﹐臉泛紅光。崔生先詢問老人﹐眼前的兩座山是否正是麥磯山和菲雯山﹐老翁點頭證實。崔生見老人慈祥可親﹐就對他說了自己白天的遭遇﹐接著再問他有否見過白馬﹐是否知道關於地洞和石塊的故事。
老人回答﹐“我記不清最近發生的事﹐但是從前的種種倒還是歷歷在目。我曾經聽老輩人說過﹐洞石中別有天地。你說的地洞﹐其實是一種浮流蟲洞﹐也就是時光隧道﹐人一旦掉進去﹐就會去到另外的年代別的地方﹐或許是過去﹐也可能是將來﹐再也回不到今時現世。有時候別的時代的東西也會從蟲洞裡冒出來。”
崔生聽了﹐半信半疑﹐可是也想不出別種可以讓自己信服的解釋。心想說不定這個怪老頭自己就是蟲洞裡冒出來的﹐一個人月夜看書﹐挺嚇人的。
白馬既然鑽進蟲洞﹐再也回不來了﹐那刻字石塊也必然是其他時代的產物﹐看起來才如此破舊。既然如此﹐就不值得浪費力氣時間找下去。
崔生謝過老人並告辭﹐走了幾步﹐又回頭再問老人﹕“這附近﹐哪兒合適住下來﹖”
老人說﹕“山下靠近汨河拐彎地方﹐有前人棄置的茅屋一座﹐只要稍加整理﹐就可以在那裡居住。”
崔生急急忙忙往山下走去﹐忽然見到遠處有星光營火閃爍。於是趕了過去﹐就近一看﹐嚇了一跳。
原來紅綃已經揀了一些斷枝枯木﹐升起營火﹐在那兒準備炊食。知道她的腿傷並無大礙﹐感到特別欣慰。將軍府的嬌妾﹐起居一向有奴僕照應﹐居然在野地會自己升火﹐還有令人刮目相看的一面。
崔生將遇到白鬚老人的經過﹐全盤告訴紅綃。紅綃有些不信﹐白馬體型這麼大﹐鑽什麼蟲洞﹐即使去了別的世界﹐也是變成青蛇。有了它﹐蟲洞就應該稱作蛇洞才是。
第二天清晨﹐兩人循著老人的指示﹐在汨河邊尋到一間茅屋﹐才知道老人所言不假。
兩人進入茅屋﹐不見屋內有人﹐但立刻覺察有異﹐桌上擺好酒菜﹐灶熱煙騰﹐香味四溢﹐完全不像棄屋。兩人想奪門而出﹐卻正好碰見那位白鬚老人從外面進來。兩人不安地抱歉解釋誤以為是棄屋﹐老人卻拉他們回來﹐說酒菜全是特地為他們準備。
酒足飯飽後﹐白鬚老人告訴兩人自己正要出門遠行﹐不再回來﹐茅屋就交給兩人。這時起了一陣山風﹐密佈的烏雲遮住原本的炎陽﹐突如其來地下場大雨。
紅綃為了感激老人解屋相助﹐趁等雨的時候自願表演了一場霓裳舞。白鬚老人臉泛紅光﹐見紅綃溫柔和順﹐似桂如蘭。很高興地在小屋的牆上留下字﹕“猶言晴午瞬山雨﹐龍舞衣飛空化雲。”
雨後夕陽斜照﹐天邊出現彩虹。白鬚老人左手握取一本書譜﹐右手拿起拐杖﹐準備上路。臨行前﹐老人拿起紅綃的紅巾一端﹐交到崔生手裡。
老人揚揚手中的書譜﹐對兩人說﹕“這本婚姻簿裡原先沒有你倆的名字﹐卻因為天馬與地蛇的一場賭局生變。希望你們珍惜相處的時光﹐能否天長地久﹐全憑你們克服宿命的意志與決心。記住幸福的秘訣是兩個一半合而為一。”
兩人聽了老人的話﹐決定放棄尋馬的念頭﹐暫時在汨河邊的小屋住下。他們沿著河岸﹐緩步送別老人﹐山頭月亮正逐漸冒出。
崔生對紅綃開個玩笑說﹕“哪天我要是出門不歸﹐準是掉進蟲洞﹐妳就千萬別來找我。”
紅綃也玩笑回答﹕“想逃出我的掌心可沒那樣容易﹗不管你是上天堂﹐還是下地洞﹐我都會一路追去。”說罷﹐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一個月隨河水流去﹐山居生活逐漸定型。兩人習慣了新環境﹐也適應離世獨居的日子。
春夏秋冬﹐四季在風中來去﹐山腳河邊的臨時屋棚﹐已大大地改觀﹐成為他們溫暖的家。
兩人從此定居﹐過著漁獵耕種的日子。過去京城繁華的日子﹐偶而也會在夢裡出現﹐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只是著眼於眼前的現實﹐每天努力地過著簡入淡出的生活。
過了兩年紅綃生下一子。再過兩年﹐又生一女。
一般童話故事的結局﹐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這並非童話﹐所以故事還沒說完。
唐姬傳奇（十）蛇馬念旋福轉禍﹐ 摘花石陷入蟲洞
ReplyDelete在仙境塵世的邊緣﹐崔生勤於漁獵耕種。紅綃在家張羅柴米油鹽﹐還教育兒子和女兒讀書認字。
歡郎從小頑皮搗蛋﹐喜歡抓蝦弄蛇﹐不喜歡看書。鶯鶯卻是聰穎過人﹐伶伶俐俐﹐讀書學寫﹐舉一反三﹐進步很快﹐紅綃也教得很起勁。
當歡郎與鶯鶯成長到少年時期﹐紅綃認為為了孩子的教育和前程﹐他們全家應該放棄遺世獨居的生活﹐重返市塵。紅綃懷念從前琴棋書畫的日子﹐對眼前日復一日的清苦生活﹐也偶有怨言﹐盼望有突破的機會。
然而崔生已習慣平靜簡單的生活﹐對返回繁市﹐從新開始﹐並沒有信心。另外﹐他一方面覺得自己已無顏面再見家人﹐一方面害怕因誘拐官妾的罪名﹐遭到官府逮捕﹐所以極力反對搬遷。
天有陰晴﹐地無永平。夫妻也有分歧對立的時刻﹐兩人時有口角爭執﹐偶而相互冷戰﹐甚至生出分道揚鑣的念頭。
鶯鶯十六歲那年某天﹐崔生在野地追捕一條白蛇時﹐見蛇鑽進亂石堆後﹐就不見了。
崔生在石堆之中覓覓尋尋﹐不見蛇蹤﹐卻意外發現一塊刻字的石板﹐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初讀一遍﹐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涵﹐於是再字字細讀一遍﹕
帳雨綃雲花想容﹐尋恩兩世覓夫蹤。
蕊珠落傘江南夢﹐西子白娘怡院紅。
花石盟斷報折仇﹐仙境崔巍隱夢樓。
月老珠璫牽絆線﹐紅白故事記牆頭。
三五月明翻寺牆﹐春心漾愛賭西廂。
鶯啼花想揚嬌勇﹐振翅乘風凰遠翔。
孽獄一千兩百秋﹐會真逢假義情休。
冤名薄倖屈淹墓﹐元憤不鳴後世羞。
霓舞告白妾意深﹐牡丹枝落斷花魂。
沖天鶴影情關盼﹐飲泣食絕把恨吞。
詩諷如花誤燕樓﹐香消月墬瓣流溝。
岳陽渡雁迷歸路﹐白鶴伴身愧舊惆。
崔生看不懂石板上的六首詩﹐就有些意興闌珊。好些年沒有接觸外人﹐覺得自己早已無緣大千世界﹐有事不關己的意緒﹐懶得再為詩文傷腦筋。
思起家鄉祖輩曾經繫在他身上一線希望﹐冀望他光宗耀祖﹐他們斷然猜不到自己現今的處境。想到這裡﹐心中油然升起一絲愧疚。嘆了口氣﹐又還能怎樣﹖幸好自己還可以和紅綃長相廝守到白頭﹐這輩子能夠如此﹐也不算全輸。
崔生想起一句話﹐賽翁失馬﹐焉知非福。他自我安慰地想﹐說不定我就是那賽翁。白馬出現改變了我的人生﹐如今又失了白馬﹐所以我人生終極應該會因失得福。人生還長﹐不該為了一時的困境而煩惱。
咦﹗心裡憶著白馬﹐腦中念頭一轉﹐就記起剛才那條白蛇。四下看看﹐白蛇又哪兒去呢﹖
一眼瞥見石塊邊緣的石縫裡﹐有株紅花迎風獨放﹐傲然氣秀﹐兀自孤賞。崔生突然想採紅花回家﹐送給紅綃。兩人目前的冷淡﹐一旦注入振奮的火花﹐或許就得到重新向上的動力。因為他仍有顧忌﹐恐怕白蛇藏在石下﹐所以一邊伸手去採花﹐另隻手就挪移翻轉石塊。
摘花的同時﹐石塊突然陷入地中﹐崔生來不及反應﹐腳一滑﹐人也就掉了進去。
一旦陷入﹐感覺好像是個無底洞﹐一路下墬。崔生立知不妙﹐想到幾年前平地消逝的白馬﹐也記得當年山上老人說的蟲洞﹐相信自己現在已進入時光隧道。
如果老人說的真有那回事﹐那麼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妻兒。今早出門前紅綃還再三叮嚀﹐囑咐他小心。當時很不耐煩她每日重複的嘮叨﹐還和她吵嘴﹐現在後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該聽紅綃的話﹐全家搬離山區﹐但一切都太晚了。
崔生在地道裡下墜﹐眼見洞中處處有叉道﹐心想每條分路或許通往不同的的時空。崔生見石塊在自己腦後猛追﹐心一急﹐便鬆開手中的紅花﹐只見那石頭隨紅花而去。
他不由自主地跌入另一條叉道﹐繼續往下墜。崔生從懷中取出紅綃珠璫﹐緊握在手心﹐大叫一聲﹕“紅綃救我﹗”
人就在叉道盡頭處停住。只見前面有扇門﹐崔生就順手推門而入。
光年兄這是從聊齋，西廂到家庭倫理劇，接下來要換科幻片？...^^
ReplyDelete詩作越來越隱諱，連我都讀不懂了...紅綃與會真記的崔鶯鶯有關係？又與關盼盼有關係？太玄了，我意會不過來！
咱們客提兄就是識趣，知道女子與小人難養，都會躲著點...^^
ReplyDelete無言兄，哈，您還真特地申請一個Gmail帳號？您用Gmail帳號登入後，留言時還是可以選擇name/url那一欄，帳號不會被看見...
ReplyDelete要達到無言兄的要求我想光年兄是可以的，只是有些名字太現代化，不適合穿古裝。像"鳥媽媽"，這媽媽二字放在唐朝，只能當怡紅院老闆娘了...^^
接下來的現代版應該可以再用上幾個...
不過，阿客提瑪，如果允許用諧音字的，可替換成：”啊，課題嘛？”...^^
唐姬傳奇（十一）崔母精心擇女婿﹐張生艷語逗鶯鶯
ReplyDelete崔生失蹤之後﹐紅綃茶飯不思﹐食不知味。每天和兒子﹐女兒四下尋找。遍訪附近的山區﹐河畔﹐林野﹐都不見崔生蹤跡。
東等西盼﹐兩三個月過去﹐紅綃的失望終於變成絕望。想起崔生過去曾經提過﹐如果人不回家﹐有可能像白馬那樣跌入蟲洞﹐一去不復返。現在幾乎確定崔生不會再回來﹐那下一步又該怎麼辦﹖
過去靠崔生的漁獵耕種﹐家中過活無慮﹐尚有餘存。如今整天找人﹐不事生產﹐田園已荒廢﹐餘糧也耗盡。紅綃雖然有一了百了的衝動﹐但想到兒女至今還不能自立﹐就不敢冒然行事。
生活不能停擺﹐紅綃看看家中還有一些從將軍府出逃時﹐隨身帶出的金飾寶物﹐雖不能填肚子﹐但還值幾個錢。於是決定暫時離開山區﹐準備入市變賣財物。
進了城﹐四下打聽郭相的現況。紅綃得知郭子儀早在鶯鶯出生之前就去世的消息﹐不覺感慨萬分。千鈞一髮﹐在死神的掌指間﹐逃過殉葬一劫﹐還有幸生下一對兒女。眼前這一切﹐都得歸功夫君當年的出手相救。心中暗下決心﹐先安頓好兒女的出路﹐確定他們立足無虞﹐再回頭找崔生﹐一償今生所欠的情債。
惟恐留在京城﹐遭人識破過去﹐引發節外生枝。紅綃變賣手飾後﹐帶全家遷往蒲州﹐在普救寺暫住﹐另尋生機。
這年崔鶯鶯十七歲﹐徐州節度使張建封病重過世﹐將軍的部屬推舉張建封的兒子張愔接位﹐朝廷不准﹐派韋夏卿接職﹐但人未到任﹐徐軍已叛變。
朝廷命泗州刺史張伾率兵平亂﹐攻打叛軍。兵荒馬亂﹐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張伾的部隊﹐路過蒲州在普救寺外紮營。將軍聽士兵稱寺中有位避難的妙齡女子姿色出眾﹐便輕騎赴寺親自探訪。
張將軍入寺想要見崔鶯鶯﹐卻遭其母斥責阻擋。張將軍不悅﹐正巧見到一位旁觀的住廟書生﹐便拉書生到一旁﹐打聽這對母女的來歷。書生靈機一動﹐就謊稱﹕“我岳母鄉居多年﹐不識將軍﹐有冒犯之處﹐請包涵見諒。” 將軍見名花已有主﹐便悻然離去。
崔母見書生出面解圍﹐心中無限感激﹐便設宴款待致謝。席上這位母親好奇地問書生怎麼勸退魯莽將軍﹐書生不敢實說假冒女婿的託詞﹐便信口應稱﹕“哦﹗張將軍是我伯父。”
崔母一聽﹐心想原來是張生。見他相貌瀟灑英俊﹐一表人才﹐家出名門望族﹐正巧冶遊相遇﹐這機會實在難得。方才那老頭不行﹐眼前的小少爺當女婿還可以接受。她一面勸張生﹐吃冬瓜消暑﹐一面叫喚女兒崔鶯鶯出來﹐介紹給張生認識。
鶯鶯知道母親心圖攀結權貴﹐意欲相親撮合﹐覺得太過勢利﹐於是找個藉口﹐推說身體不適﹐賴在屋裡。
崔母先將兒子歡郎介紹給張生﹐見鶯鶯還是不肯出來﹐就當場發脾氣﹐指責鶯鶯對張生的解圍﹐不知道感恩。鶯鶯不敢再違母命﹐於是不著粉妝﹐衣服也沒換﹐勉強出來應付了事﹐心想嚇跑最好。
張生仔細觀看鶯鶯的相貌﹐驚為天人。張生坐在她身旁﹐一直想法逗她說話﹐鶯鶯偏是不理。挑戰性越高﹐吸引力就越大。見過面後的這些日子﹐張生都隔著普救寺院的短牆﹐躲在那株野火紅花後面﹐觀望崔鶯鶯的一舉一動﹐心裡想著如何馴服眼前這隻野狐精。
好幾次他摘了園子裡的果子﹐向鶯鶯的房間扔了過去﹐想引起她的注意﹐鶯鶯總是不理不睬。張生寫了兩首詩﹐掛在牆頭野火紅花的枝頭上﹐對著鶯鶯房間的方向。
春來頻到宋家東，垂袖開懷待好風。
鶯藏柳暗無人語，唯有牆花滿樹紅。
深院無人草樹光，嬌鶯不語趁陰藏。
等閒弄水流花片，流出門前賺阮郎。
詩意是勸鶯鶯別再躲藏﹐辜負大好春光。隔日﹐張生見花枝上的詩已消失﹐想是到了鶯鶯手裡。心中忐忑不安﹐一直惦記著﹐不知鶯鶯會如何回復﹖
從紅花枝頭上﹐鶯鶯取得張生寫的情詩﹐唸了幾回﹐認為挑逗有餘﹐真意獨缺。她心中並不爽快。從小長大﹐崔鶯鶯經常聽到母親的感嘆﹐提起當年在太尉府與父親初識的經過﹐覺得能像父母那樣拋棄所有﹐豪賭一把的人生﹐才算得上真愛。
但崔母似乎並不是很滿意他們的婚姻﹐一來長期隱居在山區﹐日子過得夠苦。二來到頭﹐兩人還是無法長相廝守。她希望鶯鶯能有比自己更穩定的生活﹐更幸福的人生。。
崔母埋怨自己精心設計的三五約會﹐崔生沒能夠遵守。一直相信兩人初始錯過月圓花下的機會﹐以致種下夫妻現在無法團圓的禍因。
基於母傳花好月圓的情結﹐崔鶯鶯在牆邊的野火紅花枝上﹐掛上一首回覆張生的詩﹕
《月明三五夜》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哈哈哈，厲害！厲害！這下看懂了！難怪您把郭子儀給搬了出來...我還想說，您壞了人家老將軍的名聲。原來是為年代作了伏筆！郭子儀卒於西元781年（建中二年），張建封卒於西元800年（貞元十六年），而元稹寫鶯鶯傳是貞元中...從紅綃逃出宰相府到鶯鶯遇上張生，完全符合歷史時間，這安排得可真是巧妙...！佩服！佩服！...^^
ReplyDeleteP.S./光年兄是都沒在收Email嗎？時代進步了，每天Check email 是生活態度...^^
也難怪紅綃是兩年生一個...^^
ReplyDelete唐姬傳奇（十二）包公親審採花賊﹐俠女欺生變夜叉
ReplyDelete隧道盡頭﹐崔生推門而入﹐耳邊就聽到一聲刺耳的宣報﹐“採花賊到﹗”﹐超級大嗓門的音量。
聲音剛落﹐就被兩個身材魁梧的人上前﹐一邊一個﹐按壓住他的雙膀。崔生感到手臂痲痺﹐疼痛難止﹐腿不自覺地向前一曲﹐人就被強制跪在地上。
崔生抬頭一看﹐兩排身著府服的衙役﹐手持著庭杖﹐分別站立兩旁﹐表情嚴肅。前頭堂上掛著“明鏡高懸”的扁額﹐案桌後面坐著一位黑面官府老爺﹐威風凜凜。
驚堂木一拍﹐黑面老爺厲聲問道﹕“大膽採花賊﹗從實招來﹐有否採花﹖”
崔生心想﹐這黑面大俠怎麼轉個世﹐當起縣府老爺﹐就認不出我來﹖
濃眉大眼的老爺不耐煩﹐當堂又再問一次﹕“怎不回答﹖究竟有否採花﹖”
崔生從實簡單回答﹕“有﹗” 又見黑面老爺厲聲再問﹕“為何採花﹖”
崔生答道﹕“報告大爺﹐有詩言﹐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看那花﹐紅艷艷﹐香噴噴﹐搖曳多姿，耐人尋味﹐覺得應該當下珍惜﹐及時欣賞﹐也就將它採下。”
黑面老爺大怒﹐手一揮﹐驚堂木重重拍下﹕“混帳東西﹐不知羞恥﹗來人呀﹗鍘刀伺候。”聽到黑面老爺要當堂使鍘﹐崔生嚇得目瞪口呆﹐急急喊冤﹗
黑面老爺嚴詞﹕“你剛才已經招供採花﹐一旦認罪﹐就得服刑。為何現在又庭上喊冤﹖”接著怒斥﹕“來人呀﹗把這個不知悔改的傢伙﹐抓下去行刑﹗”
崔生心一慌﹐見大禍臨頭﹐兩腿立時發軟﹐手心握緊紅綃珠璫﹐脫口大聲喊叫﹕“紅綃救我﹗”
堂上的角落此時響起嬌柔的聲音﹕“包大人且慢﹗青天明鑒﹐調戲民女的不是此人﹗”
崔生細看這女子﹐面貌長得潔白清秀﹐模樣楚楚動人﹐不覺心疼起來。
包大人頓了一頓﹐回過神﹐轉向官差質問﹕“如果犯案的不是他﹐為何帶此人上堂﹖”
官差回答﹕“這人不是我們帶來的。他不知何故﹐不請自到。”
包青天大嘆荒唐﹗驚堂木輕輕一拍﹐吩咐將嫌犯暫時發監﹐等候重審。
入了監牢﹐崔生慶幸腦袋還掛在脖子上﹐但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能一眼認出黑面俠﹐但是包大人卻認不出我﹖
仔細想想﹐時光隧道肯定與來生轉世是不一樣的。通過時光隧道﹐還是同一個肉身﹐所以從前的記憶得以連續。來生轉世﹐非得從娃娃落地重新開始﹐整個人脫胎換骨﹐前世的事自然是不記得的。如此分析﹐包大人庭上認不得我﹐也是情有可原。
思念一轉﹐那庭上救我的年輕女子﹐會不會是紅綃的轉世呢﹖再細想﹐不禁自個兒失笑起來﹐我連黑面俠都能認出﹐豈會認不出紅綃。想來﹐救我的應該是紅綃的珠璫。
旁邊的同室牢友﹐看見他一會兒來回踱步﹐一會兒痴痴傻笑﹐就嚷著問他﹕“喂﹗你是不是神經錯亂﹐已經發瘋了﹖”崔生笑笑﹐沒有回答。在牢友身旁坐下﹐反問他﹕“你在江湖四處遊走時﹐有沒有見過什麼俠女﹖”
光頭大漢的鼠目﹐眼神溜溜﹐上下打量這位新到的牢客﹐想發現毛病出在哪裡﹐總覺得眼前這人有些不合時宜。他思考了一會兒說﹕“俠女﹖我倒沒有親眼見過。不過聽江湖傳說﹐在孟州道十字坡﹐有一間飯館的老闆娘﹐武功十分了得。”
崔生跳了起來﹐靠近身子﹐很有興趣地追問﹕“這位俠義的老闆娘是什麼來頭﹖叫什麼名字﹖”
光頭用手指挖了挖鼻孔﹐回答﹕“她的名字是孫二娘﹐江湖上有個響叮噹的綽號‘母夜叉’﹐大家背地裡都這麼叫她。”
崔生眉頭一皺﹐問道﹕“為什麼叫她母夜叉﹖”
大漢神秘兮兮﹐一邊用挖鼻孔的手摸著光頭﹐一邊湊近崔生的耳旁﹐很小聲地答道﹕“聽說她開的飯館是間黑店﹐專賣人肉包子。” 見崔生大驚失色﹐又再補上一句﹕“不知情的客人上門﹐就有進沒出。” 順便比了一下抹喉的手勢。
不會吧﹗紅綃那麼善良。崔生的喉頭上下吞嚥著口水﹐心想這母夜叉應該不是紅綃的轉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想親眼看看去確認一下。
心念又轉﹐想到孫二娘即使是紅綃的轉世化身﹐她也可能像包大人那樣﹐當場認不出我來。再說﹐當年不告而別﹐即使被她認出來﹐肯定會大發脾氣。我要是冒冒失失地自己送上門﹐她來個六親不認﹐豈不是被剁成肉包﹖
崔生當下打消認證孫二娘的念頭。第二天﹐採花案再審。崔生上庭時﹐看見官差已捆綁了另外一名人犯在庭堂。包青天升堂坐定﹐便要求年輕的受害女子仔細瞧看﹐在兩個已認罪的採花疑犯中﹐當場指認出真兇。
確認兇手無誤後﹐包青天轉向無辜的崔生道﹕“以後膽敢再胡鬧﹐就重辦你﹗你從哪個門進來﹐就從哪個門回去﹗”命王超和馬漢﹐速將崔生趕出庭去。
崔生被推回時光隧道﹐心有餘悸。在時光隧道裡﹐他看見幾處叉道﹐幾扇門﹐但已失去勇氣﹐不敢擅自亂闖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道門前﹐聞到門縫裡散透出一股香味﹐味道似花香。一聞再聞﹐確定不是肉香﹐崔生釋懷﹐手握紅綃珠璫﹐推門而入。
哼，罵我呢！...>"<
ReplyDelete轉世一轉轉了一百多年，都不只是前生了吧？
ReplyDelete貼上以前光年找來的"包公夜審採花賊" 再回味複習一下
ReplyDeletehttp://www.youtube.com/watch?v=6_NiJwZ2aMY
呵呵呵....難怪覺得光年兄的"包公親審採花賊"，那包公的口氣很熟悉...^^
ReplyDelete唐姬傳奇（十三）崔母為鶯謀遠計﹐鶯鶯大膽夜翻牆
ReplyDelete張生讀了鶯鶯的《月明三五夜》回詩﹐一邊嘆服她的才華﹐一邊沾沾自喜。慶幸自己春詩的魔力﹐已然征服小妮子的芳心﹐服服貼貼。自認功力十足﹐爐火純青﹐美人已逃不出掌心﹐大功算是告成。
月圓之夜﹐張生興沖沖地赴西廂之約﹐不料在房內遭到禮教自守的鶯鶯一番怒斥。
看似萬無一失的美夢﹐一瞬成煙。被罵得狗血噴頭﹐張生灰頭土臉﹐感到萬分羞愧。
接著﹐崔母出面﹐對張生說﹔“既然你對我們家的鶯鶯有意思﹐為何不跟家裡商量﹐正式找個媒人來聘娶。你出於名門貴族﹐只要禮足心誠﹐又能提攜歡兒一把﹐我自然會答應的。”話說完﹐手上交給張生一張信函字條。
張生回到屋裡﹐展開崔母的信函細讀﹐發現是迎娶鶯鶯的條件。洋洋灑灑寫一大篇禮聘清單﹐其中除了財物房舍之外﹐還包括給歡郎買匹馬。
張生大失所望﹐知道自己力有未逮﹐不符何崔母乘龍快婿的條件。
無可奈何﹐感嘆之餘﹐張生寫下這首詩﹕
謾擲庭中果，虛攀牆外枝。
強持文玉佩，求結麝香縭。
阿母憐金重，親兄要馬騎。
把將嬌小女，嫁與冶遊兒。
然而那一頭﹐崔母心想﹐張生既然那麼喜歡鶯鶯﹐應該會很迅速地回家秉報﹐找人前來說媒。但是焦急等了幾天﹐過了數個星期﹐都不聞張生下文。
一日﹐鶯鶯與崔母在寺中伺機等候﹐見張生路過﹐便佯裝巧遇﹐詢問婚聘是否安排妥當﹖張生只得實話實說﹕“小生其實並不姓張。真姓為元﹐實名是稹。八歲喪父，由母親帶到娘家寄居﹐生活一直很清貧。”崔母起先不信﹐問當初為何謊稱張將軍為伯父。元稹將那日經過﹐實言相告﹐請求原諒。
鶯鶯問他﹕“如果家貧﹐如何能上學堂讀書﹖”元稹回答﹕“並沒有正式上學。由母親鄭氏撫養長大﹐親自教導。”
崔母不希望女兒出嫁後和自己一樣的清貧﹐聽了元稹的話﹐大失所望。原以為能為女兒爭取到名門望族的好夫家﹐有穩定無虞的未來﹐自己好放心﹐如今一下子全部落空。
鶯鶯反倒覺得這樣挺好﹐元稹清寒的家庭背景和自己頗像。其實自己很怕豪門公子﹐當初不想見他的面﹐也是也因為心中有情結。如今倒也算是門當戶對﹐反覺比較親切可近。
元稹見崔母失望﹐就信心滿滿地說﹕“請崔母放心﹗我十五歲的時候﹐就考取朝廷的明經考試，贏得了進身仕途的資格。此番入京應考﹐一旦中舉﹐得意宦途﹐很快飛黃騰達﹐不久青雲直上。鶯鶯跟著我﹐當不會吃苦。”
鶯鶯一聽元稹十五歲﹐就已經考取明經科﹐是朝廷認可的當官材料﹐大有前途。暗地佩服這個天才﹐覺得他是個值得託付的對象﹐更何況他對我一見鍾情﹐我何必將送上門的機會推出去﹖
背著母親﹐鶯鶯私下與元稹交往。兩人眉來眼去﹐輕聲柔語﹐進展快速﹐眼裡已然容不下他人﹐聽不進勸語。又逢月圓的日子﹐這天夜裡﹐鶯鶯下定決心﹐抱著枕頭﹐翻過寺牆﹐去了元稹的房間。
元稹半夜驚醒﹐疑是作夢。與下凡的仙女﹐飄飄然地共赴巫山﹐雲雨一番﹐直到清晨﹐寺鐘響起。臨走前﹐鶯鶯送給元稹一個玉環﹐表示她的愛情如玉堅貞﹐似環不斷。
鶯鶯離去後﹐元稹好幾天見不著鶯鶯﹐就寫了一首會真詩給鶯鶯﹐記錄了這次寺夜的銷魂約會﹐元稹以‘會真’詩名表達自己的真心誠意。鶯鶯讀了感動﹐兩人開始頻繁的深夜幽會。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發亂綠蔥蔥。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恨，繾綣意難終。
慢臉含愁態，芳詞誓素衷。贈環明運合，留結表心同。
除了會真詩外﹐元稹在這段期間﹐另外還為鶯鶯寫了幾首詩。
殷紅淺碧舊衣裳，取次梳頭暗淡妝。
夜合帶煙籠曉日，牡丹經雨泣殘陽。
低迷隱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
頻動橫波嗔阿母，等閒教見小兒郎。
艷極翻含怨，憐多轉自嬌。
有時還暫笑，閒坐愛無憀。
曉月行看墮，春酥見欲消。
何因肯垂手，不敢望回腰。
元稹赴京趕考前﹐鶯鶯的心思頗不安寧﹐她知道兩人的未來﹐取決於元稹京考的結果。崔母之所以半睜半閉﹐也是在賭元稹會一考中舉。
然而﹐事與願違。第二年試考結果公佈﹐元稹落榜。他沒有顏面再見鶯鶯和崔母﹐滯留京城﹐準備兩年後重考。
元稹希望鶯鶯能為他繼續等下去。然而崔母不願鶯鶯空等﹐誰能保證兩年後一定能中舉﹖萬一再考不上﹐又如何﹖ 飛鴻在天﹐不如雀鳥在手。青春稍縱即逝﹐還是趁早為鶯鶯安排其他出路。
鶯鶯得知落榜消息﹐自是心情低沉若失﹐寫信一面安慰元稹﹐一面訴說異地思情﹐並透露崔母勸斷之意。元稹心急之下﹐寫了決絕回詞﹐以示堅定不移的情意。
乍可為天上牽牛織女星，不願為庭前紅槿枝。
七月七日一相見，相見故心終不移。
那能朝開暮飛去，一任東西南北吹？
我自顧悠悠而若雲，又安能保君皚皚之若雪？
元稹在這段詩詞裡強烈表達維持異地遠戀的決心﹐希望兩人寧可像牽牛織女﹐即使一年一見﹐也不變心意。千萬不要像庭前的花草﹐隨風擺佈。若是一個人像行雲般地浮遊﹐又怎能期待對方像雪那樣保持純白貞節呢﹖
光年兄是要還原崔鶯鶯變心在先嗎？...很想看光年兄怎麼交待崔鶯鶯那封”千萬珍重，珍重千萬”的分手信...^^
ReplyDelete改個錯字﹐ 不符‘合’崔母乘龍快婿的條件。
ReplyDelete唐姬傳奇（十四）孫先兒後邏輯辯﹐真假分身論本尊
ReplyDelete崔生聞香入門﹐只見眼前春光明媚﹐柔風徐徐﹐一片世外桃源的樣子。院前的豎牌﹐上面書寫著三個大字﹕蟠桃園。遠處一面幡旗﹐迎風飄蕩﹐旗上有齊天大聖四字。崔生心想不妙﹐難道這就是天國的迎魂旗。
崔生正要踏步向前﹐卻見一旁有“凡人入院﹐後果自負”的警告牌示。他呼叫了幾聲﹕“有人在嗎﹖” 不見應答﹐便往園裡四下走走﹐只見夭夭灼灼花盈樹，顆顆株株果壓枝。不見園中有人看管﹐只有一隻猴子在亭中睡覺。
漫山遍野﹐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樹上簇胭脂。崔生感到飢腸轆轆﹐於是從樹上揀顆熟透的大桃﹐就大咬一口﹐汁液從齒縫間噴了出來﹐肉香味美﹐樂在其中。
“真好吃﹗”崔生爽到不禁大呼一聲﹐連咬了幾口。
“何方妖怪膽敢偷吃仙桃﹐吃我一棒﹗”
崔生還來不及回頭﹐只聞身後棒子輪得呼呼作響﹐瞬間已然臨頭而下。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崔生嚇得當場尿灑褲子﹐手心抓著紅綃珠璫﹐大喊救命。
說時遲﹐那時快。頭頂上揮下的棒子﹐在離腦門一寸的地方﹐瞬然轉向。
“我當是哪吒又來挑釁﹐原來是個不入流的東西﹐吵我香夢。”猴子收起如意金箍棒﹐語氣好像有些失望。
猴子接著打個哈欠﹐從身上拔下一根毫毛﹐吹了一口氣﹐變出一個分身來。然後對二猴說﹕“你來處理這個掉進園裡的廢物。”說完﹐自己就回去亭裡繼續睡覺。
二猴看著大猴的背影﹐搖了搖頭﹐崔生在旁看出這分身似乎對本尊有些不滿。
崔生喘了一口氣﹐眼前的危機似乎不再迫切。私下卻感嘆這天上的猴子怎麼如此厲害﹐不但會說人話﹐還會幻術。他偷偷地拔下一根頭髮﹐學那猴兒模樣吹了口氣﹐啥屁也沒變出。
二猴跳上桃樹﹐一邊吃桃﹐一邊看著崔生﹐問道﹕“你是何方神聖﹖報個名來。”
崔生壯了壯膽﹐使出丹田之氣﹐順口胡謅﹕“我是郭子儀將軍的崔大護衛。你又是誰﹖”
二猴說﹕“我是兒猴﹐師父的分身。” 隨手抓個青桃扔了過來﹐打中崔生的腦門﹐痛得他哇哇大叫。兒猴拍手﹐捧腹大笑﹐樹枝就隨著兒猴的節拍上下搖晃。
崔生心裡原本還暗自高興大猴本尊退去﹐沒想到這分身兒猴也不好應付。想想﹐既不能武鬥勝它﹐就只能智取。於是嘴裡捧著兒猴﹐拍猴屁說﹕“你的本事大﹐所以師父才那麼信任你﹐一碰上頭疼的難事﹐全都交給你做。”
兒猴笑笑說﹕“我師父專辦正經事﹐我這分身是康樂部長﹐就只能管管娛樂。論本事﹐還是我師父本領大。譬如說他能拔毛變分身﹐我就不能。"
崔生心想睡覺算哪門子正經事﹐但不想惹惱兒猴。腦中有疑﹐便好奇地問﹕“你是二猴﹐再變個分身就是三猴﹐為何不能﹖”
兒猴回答﹕“我師父法名孫悟空﹐人家稱為孫猴。要是我兒猴也能變分身﹐變出來便是孫猴﹐豈不亂了套。邏輯是不允許循環變分身的。”
崔生聽了覺得新奇﹐心想此孫非彼孫﹐但又不想得罪眼前的兒猴﹐便問﹕“羅吉是誰﹖”
兒猴嗤鼻一笑﹐回答﹕“邏輯是天地之道﹐世間之理的代言人。”
崔生說﹕“我只聽說過莊子是道家代言人﹐怎麼又出來一個羅吉﹖”
兒猴笑笑說﹐“莊周夢蝴蝶﹐蝴蝶夢莊周﹐循環夢是邏輯不允許的﹐這種人又怎能當代言人﹖” 崔生心想羅吉怎麼不管拔毛變猴這檔事﹐盡找莊子的麻煩。
本不想和猴子一般見識﹐念頭一轉﹐羅吉或許是隻猴子﹐莊子豈能被猴子篡位﹖自己的責任重大﹐趕緊說﹕“莊周夢蝴蝶﹐論點說的是人不可能確切區分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究竟是誰夢誰﹐不是重點。”
兒猴說﹕“哈哈﹗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然後用手指指亭裡睡覺的孫猴說﹐“或許我們現在這段對話﹐正是我師父作的一個夢。”
崔生手摸摸褲子﹐還濕的﹐再檢查懷裡﹐紅綃的珠璫還在。他心想﹐這猴子想矇我﹐可沒那麼容易。我剛被青桃打過﹐痛得很﹐肯定是真﹐不是夢。於是信心滿滿﹐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剛才這孫猴才被我吵醒﹐還跟我說過話。”
兒猴笑說﹕“我不跟你較真。但你若是不記得自己怎麼來到此處﹐恐怕也真不到哪兒。再說﹐難道你沒聽過夢中夢﹖人在夢裡﹐夢到自己醒了又再睡著﹐繼續作夢。”
崔生不服氣﹐繼續說﹕“乾脆我們現在徹底叫醒他﹐不就證明根本不是一場夢。”
兒猴搖搖手﹐阻止崔生說﹕“不好﹗如果是夢﹐他一醒﹐你就消失無影。如果不是夢﹐你吵醒他﹐他就一棒打死你。”
崔生想想自己確實是有些衝動﹐說道﹕“還是你聰明。”
兒猴笑笑說﹕“看你也是通情達禮的人﹐趁我師父睡醒之前﹐你快走吧﹗”
崔生暗自慶幸度過了難關﹐眼前開了一條生路。正要提步快溜﹐卻感萬分尷尬﹐心想我連怎麼來的都搞不清﹐又哪知道如何離開﹖少了王超馬漢﹐這會兒﹐要怎辦﹖
呵呵，這是猴界的全面啟動？
ReplyDelete光年兄這故事兵分兩路，一路是中年紅綃變成現實的崔媽媽，重新演繹鶯鶯傳；一路是崔生成了崔寶玉入了太虛幻境，從聊齋、鶯鶯傳，紅樓夢到西遊記，黑面俠那段勉強算是水滸傳，光年兄只差沒把三國演義用上，要不，四才子書可全用上了...^^
唐姬傳奇（十五）黃姑腸斷春花落﹐滄海巫山待曉鐘
ReplyDelete落榜數個月後﹐滯留京城的元稹收到鶯鶯一封書信﹐告知無奈的訊息﹐礙於母命﹐將擇人他嫁。繼落榜之後﹐再一次遭到沉痛的打擊﹐元稹萬分悲痛。
元稹的好朋友楊巨源﹐在一旁目睹﹐有感而發﹐寫下《崔娘詩》：
清潤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銷初。
風流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
“清潤潘郎玉不如”﹐元稹的深情比鶯鶯送的玉環還要堅潤不渝。“中庭蕙草雪銷初”﹐鶯鶯似庭前的蕙草﹐春風中搖曳。如白雪般的純情﹐也開始融化。春思的公子多情﹐讀了崔娘一封來信﹐腸斷痛不欲生。
當時滯留京城的諸多學子中﹐有位旁觀在場的李紳﹐也寫了一首《鶯鶯歌》﹕
伯勞飛遲燕飛疾，垂楊綻金花笑日。
綠窗嬌女字鶯鶯，金雀婭鬟年十七。
黃姑上天阿母在，寂寞霜姿素蓮質。
門掩重關蕭寺中，芳草花時不曾出。
李紳用了勞燕分飛的典故﹐形容元稹和鶯鶯的分手。在鶯鶯嫁入豪門之日﹐伯勞飛遲也就是元稹還在痴等﹐如燕的鶯鶯已經迅速飛去。黃姑上天阿母在。黃姑指的是天上的牽牛星﹐還在等織女來相會。
元稹在悲傷痛心之餘﹐想要以文章傳世告誡後人﹐但又不忍心傷及心愛的鶯鶯﹐於是杜撰出虛擬的張生角色﹐以《鶯鶯傳》的故事﹐表達對始亂終棄的譴責﹐而責任由虛擬的張生來承擔。
故事粉飾崔家的財勢﹐鶯鶯由一個綠窗貧女﹐搖身一變﹐成為財產甚厚，多奴僕的富家女。然而有錢人家﹐在兵變平息之後﹐仍滯留寺院不歸﹐達數月上年﹐於情於理皆不通。
故事起始﹐虛擬的張生以追求美女尤物為己任。故事終結﹐張生以美女尤物實為妖孽﹐當始亂終棄的藉口。故事流露出元稹失戀的怨世之情﹐不平之憤。故事諷刺意味深厚﹐角色易位的張生刻意地被妖魔化。
為了加重對張生罪行的鞭笞 ﹐元稹蓄意將鶯鶯過去的抒情心意﹐枕邊細語﹐盟約誓願﹐全都濃縮在一封鶯鶯的來信之中。曉寺鐘響時﹐鶯鶯贈給元稹下體佩帶的玉環﹐也隨信復活。
自從消瘦減容光，萬轉千回懶下床。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
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這兩首元稹的詩﹐感動無數天下人。劇情過於逼真﹐張生被痛恨至極。故事之外﹐元稹卻被套牢在虛擬的張生角色﹐被強迫對號入座。薄倖的罵名落實自身﹐元稹遭到文筆太好的報應。痴情反被痴情誤﹐元稹被元稹害到永世不得翻身。
《鶯鶯傳》裡﹐元稹曾改寫過會真詩﹐似乎有伏筆留在結尾﹐“行雲無處所，蕭史在樓中”。引用列仙傳的典故﹐暗示鶯鶯乘鳳先離去﹐自己落單﹐獨留在鳳樓﹐無緣當上乘龍快婿。
漢《劉向˙列仙傳˙卷上˙蕭史》:“ 蕭史善吹簫，作鳳鳴。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鳳樓，教弄玉吹簫，感鳳來集，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夫婦同仙去。”
普救寺的相處﹐雖然短暫﹐對鶯鶯的痴情﹐卻燃燒元稹一輩子﹐沒有休停。
鶯鶯的抱枕翻牆﹐一夜春宵﹐不但讓元稹留下激情的會真詩﹐還為後世帶來千古名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無法忘懷的夜寺雲雨﹐不僅是今生的唯一﹐更是一輩子的永遠。
時間在流動﹐生命在消耗。元稹的初戀記憶﹐定格的曉寺情懷﹐在夢裡不斷復燃再燒。
燒著失眠時的元稹﹕
牆外花枝壓短牆，月明還照半張床。
無人會得此時意，一夜獨眠西畔廊。
燒著二十年後的元稹﹕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聞花氣睡聞鶯。
蛙兒撼起鐘聲動，二十年前曉寺情。
燒著臨死前的元稹﹕
心想夜閒唯足夢，眼看春盡不相逢。
何時最是思君處，月入斜窗曉寺鐘。
杜撰《鶯鶯傳》的元稹是有史以來﹐被自編的虛擬故事﹐火燒屁股最慘烈最悲壯的一位作家。無人會得此文意，竟夜獨眠無曉鐘。後世人一代接一代﹐接棒傳火﹐添油加薪﹐毫不留情﹐一千兩百年﹐不曾稍停。
然而元稹卻是天底下最不稱職的薄倖郎﹐沒有人的長情舊夢﹐比他燒得更啃骨﹐更噬心﹐更徹底。
麥克風在光年兄手裡，敍事權應尊重作者您。但我這觀眾還是可以跟編劇討論一下吧？...^^
ReplyDelete我還是覺得元稹寫鶯鶯傳報復的成份居多，您賦予的創作動機「想要以文章傳世告誡後人」有點兒太薄弱。無論元稹原先創作的目地是什麼，單以鶯鶯傳故事本身來看，如果是要勸少女不要輕易相信男人，那就是張生始亂終棄罪名成立，如果是要勸書生不要誤入妖孽的道，那您後面為元稹的諸多解釋就不成立。所以，元稹不需為了”告誡後人”這麼大費周章，又是轉嫁移情別戀之罪，又是角色互換來頂替。
這個我們之前好像討論過了？報仇和事後的思念是兩回事。一怒之下寫文羞辱之，怒氣消了，曾有的恩愛縈繞不去也是有可能的。何況，能氣到寫文羞辱，也表示之前愛得很深吧？而且，愧疚感也會讓人失眠很久的...^^
唐姬傳奇（十六）採花誤觸木石盟﹐駕霧騰雲學咒語
ReplyDelete崔生回想起進入時光隧道前﹐蟲洞口有刻字的石頭﹐便對兒猴說﹕“謝謝開恩放人﹗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寫了字的靈石﹖”
兒猴面露疑色﹐反問道﹕“你為何找石頭﹖又為何來此偷桃﹖”
崔生將採花搬動石書﹐跌入隧道的遭遇﹐大概說了一遍。解釋因為桃子太香﹐肚子太餓﹐不得已才吃桃。
兒猴鬆口氣﹐說﹕“我當你是來這兒找碴兒的。我師父就是從花果山的仙石裡蹦出來的﹐靈倒也很靈。可惜他身上沒字﹐所以沒啥學問。這事兒找他討教﹐還不如問我。”
兒猴撓首抓腦﹐來回磨蹭了幾步﹐駝著猴背﹐停停走走。
手指一下子摳著眼睛﹐一下子撚著下巴﹐一下子疏毛抓蚤﹐放進嘴裡。
好一會兒才說話。兒猴說﹕“我看你的問題相當嚴重﹐雖不是絕症﹐但也不容易治癒。你必須察顏辨色﹐才有得救的機會。”
崔生問﹕“我哪兒出了問題﹖”
兒猴回答﹕“我聽說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得到赤霞宮神瑛侍者，甘露灌溉﹐後來修成女仙。這靈花和那玉石原是一對風流冤家﹐結過木石前盟﹐有雨露還淚之情。你冒然採花﹐破了他們的盟誓﹐石頭自是不甘﹐護花心急﹐窮追不捨。你現今陷入無法回家的絕境﹐算是報應。”
崔生回想著過去﹐方知自己無意間闖下大禍。手握著珠璫﹐後悔不已﹐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紅綃。採花﹐原想為自身的婚姻添香加味﹐沒料到壞了人家木盟石約。
兒猴再看看睡著的孫猴本尊﹐說道﹕“他快醒了﹐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趕快去找你的石書為妥﹐再研究治病的處方。”
崔生問﹕“你要我上哪兒去找石書呢﹖”
兒猴捏著眉頭﹐擰著耳垂﹐想了又想﹐總算記起來﹐答道﹕“我聽說空空道人帶著石兄去了江南金陵﹐你就往那兒去吧﹗“
崔生心中有疑﹐聽人說上天無路﹐難道蟠桃園到金陵﹐下地就有路﹖
於是開口問﹕“如何去得﹖”
兒猴笑答﹕“這簡單﹗騰雲駕霧去﹐一會兒就到。”
崔生眉頭一皺﹐坐立不安地說﹕“我既沒這功夫﹐又有懼高症﹐哪成﹖”
兒猴聽了﹐捧腹哈哈大笑﹐滿地打滾﹐久久沒法說話。崔生在一旁﹐滿臉尷尬﹐想把剛才那話收回來。
終於忍住笑聲﹐兒猴才說﹕“你剛偷吃仙桃﹐已得幾分神力﹐我再助你一臂﹐騰雲駕霧應沒問題。至於你的懼高症﹐就有些麻煩﹐不過我師父偷了玉帝御酒﹐你且喝它一口﹐當能解決。”
說罷﹐就躡手躡腳地去偷師父孫猴的酒壺。崔生接過酒壺﹐喝了口御酒﹐玉液瓊漿﹐滿口噴香﹐才知嘴裡喝的是世間沒有天上才有。
不知這兒還有多少的寶物自己從未見識﹐但實在不敢太貪心﹐人要適可而止﹐免得樂極生悲。呵呵﹗想一想﹐懼高還是有懼高的好處。
兒猴掏出如意金箍棒﹐準備請風。
崔生急說﹕“且慢﹗萬一﹐萬一不小心﹐我從雲端掉下去﹐豈不粉身碎骨﹐一命嗚呼﹖”
兒猴答﹕“放心﹗你剛吃過仙桃和御酒﹐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說罷﹐提起如意金箍棒﹐準備請風。
崔生又急說﹕“且慢﹗雲茫茫﹐天莫莫﹐又沒個路標﹐我如何知曉江南方向﹖又如何找得石書﹖”
兒猴氣呼呼地回道﹕“你真囉唆﹗究竟有完沒完﹖我教你唸花石咒﹐你只要嘴裡不停地唸咒﹐祥雲自會帶你到江南尋得花石。”
說完﹐兒猴就教崔生背誦花石咒語﹕“阿客提瑪 艾利 牙祭﹐羽咖啡 鳥媽媽 飛啦﹗”
接著﹐輪轉起如意金箍棒﹐呼呼一陣風起﹐見遠處一朵祥雲飄來。
兒猴手推崔生﹐大喊一聲﹕“去﹗”
崔生手心抓著紅綃珠璫﹐整個人浮了起來﹐騰空而去。
呵呵，看到絳珠仙草那一段好親切哦，最近正在研讀紅樓夢說...
ReplyDelete光年兄這故事寫來，我覺大概只有我能看懂，哈哈哈，都沒感動哦？居然能看出來您用了郭子儀的年份和四才子書的典故。
把客提兄嵌進咒語裡，很符合他的風格，再一大笑！...^^
唐姬傳奇（十七）摯友元白患難交﹐羽衣舞轉醉嬌勝
ReplyDelete兩年後的書判考試﹐元稹登第﹐授官職校書郎﹐得到僕射韋夏卿的賞識﹐撮合和他的么女韋叢結婚。報復心切的元稹﹐發誓不再讓人看不起﹐韋叢雖體弱多病﹐元稹卻當她是日後出頭的攀藤。紅顏薄命﹐韋叢沒和元稹過上許多好日子﹐二十七歲就過世了。
元稹與韋叢的婚姻﹐雖沒有炙熱的愛情或燦爛的火花﹐但依然情深義重。韋叢去逝後﹐元稹留了三首詩﹐對她的生前﹐悲無緣享福﹐對她的死後﹐懷愧疚之情。
遣悲懷三首
謝公最小偏憐女﹐嫁與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畫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複營齋。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皆到眼前來。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患難見真情﹐是情更是義。在那情深義重的年代﹐與元稹一起上榜的白居易﹐同時授任秘書省校書郎﹐兩人從此開始一生的情義之交。
當徐泗濠節度使張建封去世的時候﹐朝廷派韋夏卿接職。張建封的部隊將韋夏卿擋在城外﹐發起兵變﹐擁戴張帥的兒子張愔繼位。朝廷討伐失利﹐只好承認張愔﹐子承父職。於是張愔與韋夏卿﹐從叛敵征將變成同僚官臣。
韋夏卿知人愛才﹐見新任校書郎元稹﹐失戀傷痛﹐心有不忍﹐就將小女兒嫁給他。張愔一旁看著﹐也開始愛才。張愔本是武將﹐見韋夏卿有學問﹐相形見絀﹐自己不會詩文﹐有一絲點自卑。他開始與詩人交往﹐彌補自己的缺失。他設宴邀請校書郎白居易到家裡﹐好顯出自己的粗中帶雅。張愔沒有女兒﹐就派了新買的愛妾出來﹐招待白居易宴飲﹐並表演歌舞。
白居易來到張愔府上﹐得到盛宴慇勤款待﹐席上張愔頻頻要愛妾執壺為詩人敬酒。三十多歲的白居易此時仍是單身﹐見國色天香的美女儀態大方地出現在眼前﹐總覺得如夢似幻。
張愔很得意地向白居易介紹自己的愛妾﹐關盼盼﹐多才多藝﹐精通詩文﹐素來仰慕白居易的詩才﹐此次邀宴也是關盼盼執意要求的。酒過三巡﹐白居易從張愔的醉言醉語中﹐拼湊出二十來歲關盼盼的背景。她原出身於書香門第﹐但家道中落﹐父親賭債難償﹐大帥出了重禮﹐聘娶回來為妾。
飯飽酒酣之後﹐張愔就迫不急待地在詩人面前展示風雅﹐要端莊秀韻的關盼盼﹐表演歌舞才藝。關盼盼以美妙的歌喉﹐唱出白居易新近完成的長恨歌。長恨歌是長篇敘事詩﹐詞句綿長﹐白居易自己也背不全﹐他很訝異地看著關盼盼一字不漏地唱出來。
白居易看著柔情的盼盼﹐一邊唱歌﹐一邊以凝視的眼神望著自己﹐唱到那一段﹕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好像自己化身成為唐明皇﹐高雅的楊貴妃出現在眼前。
唱完長恨歌﹐張愔要關盼盼跳霓裳羽衣舞﹐以娛佳賓。關盼盼早已久等這一刻﹐欣然答應。她最近讀到元稹的《鶯鶯傳》﹐對敢愛敢恨的鶯鶯非常欣賞﹐尤其喜歡她的《月明三五夜》那首詩。
白居易見絢麗如花的盼盼﹐羽裳翻騰﹐舞態團轉﹐袖風飄然﹐讚嘆不已﹐連聲叫好。盼盼一個旋身﹐轉到白居易面前﹐秀手一揮﹐露出三指﹔又轉了一圈﹐秀手再揮﹐露出五指。白居易不習慣官場應酬﹐以為是猜拳的行酒令﹐便虛應胡猜一通。
見盼盼搖了搖手﹐白居易嘆口氣﹐原來猜錯了。張愔在一旁起鬨﹐為詩人倒了一杯﹐要罰酒。白居易正要舉杯﹐被盼盼搶了過去﹐她笑著說﹕“罰酒我喝﹐詩人要罰寫字。”
攤開關盼盼遞過來的紙筆﹐白居易看著半醉半柔﹐紅暈典雅的盼盼﹐心頭服輸﹐便寫下﹕『醉嬌勝不得，風裊牡丹花』。
關盼盼見心儀的大詩人﹐稱讚自己為花中之王﹐天下無雙。自是心花怒放﹐喜形於色﹐笑顏吐香。
光年兄筆下的關盼盼，還真是顧盼皆風情...^^
ReplyDelete只是...把關盼盼寫成翻牆的鶯鶯，這風情可有些變味...官家大小姐翻牆是勇氣，舞妓翻牆可就有些潘金蓮了...^^
哈！哈！光年兄真是奇才。我以為是不可能任務，居然信手一揮，即行嵌入。拜服！
ReplyDelete「崔生的喉頭上下吞嚥著口水﹐心想這母夜叉應該不是紅綃的轉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想親眼看看去確認一下。」
ReplyDelete看不懂！何以見到母夜叉會聯想到紅綃？難解！難解！
感謝花花又提供了一篇好文章來陪伴我客居的日子
ReplyDelete我看到我的名字了... ^^
ReplyDelete無言兄也好久沒寫故事了吧？徵文的活動還有參加嗎？...有空您也來寫故事？...^^
ReplyDelete是啊，看到母夜叉何以會想到紅綃？的確難解...!!
ReplyDelete永平能看懂光年兄的故事嗎？有點兒複雜哦...^^
ReplyDelete第十回有嵌你的名字，有看到嗎？...^^
>>天有陰晴﹐地無"永平"。夫妻也有分歧對立的時刻﹐兩人時有口角爭執﹐偶而相互冷戰﹐甚至生出分道揚鑣的念頭。
咦？天秤，我沒看到妳的名字耶，在那一回啊？...^^
ReplyDelete唐姬傳奇（二）美人親手餵湯圓﹐玉指輕划打啞謎 這裡
ReplyDelete抬頭看著滿天星辰燦爛﹐天秤如夢﹐崔生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幻境﹖
^^
對哦，看的時候知道是嵌妳的名字，但看過就忘了...^^
ReplyDelete我有特別"檢查"一下看看光年大哥有沒有忘了我...呵呵~ ^^
ReplyDelete我因為看過就忘了，前兩天還在想，光年兄怎麼沒想到天秤，原來第二回就出現了...^^
ReplyDelete(我這是老化現象嗎？看到後面就忘了前面了？...>"<)
唐姬傳奇（十八）船沉江底花石綱﹐萬歲傳承朝換代
ReplyDelete崔生騰雲駕霧﹐凌空飛行﹐雲遊到世界另一端。第一次見大地上的景物如此渺小﹐視界如此遙遠﹐崔生感到意外地驚喜﹐沒想到竟然可以從這樣的角度看塵世。慢慢欣賞之餘﹐不禁得意起來﹐覺得自己的本事還真不小。
祥雲越降越低﹐等到崔生發現自己正往江北方向而去﹐才警覺忘了唸花石咒。崔生一想大事不妙﹐趕緊閉起眼睛﹐專心背誦花石咒﹐越唸越快﹐但祥雲已來不及轉向。
砰咚!一聲碰撞。崔生手握著紅綃珠璫﹐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跌落甲板﹐在一艘揚著風帆的大船上。一名大漢聳立在身旁﹐正以奇異的眼光盯著自己看著。崔生覺得這人面貌似曾相識﹐但一下子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只見大漢從身後使出一把閃亮亮的寶刀﹐刃鋒指向他﹐厲聲吆喝﹕“你是什麼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下劫船﹗”
好熟悉的話音聲腔。啊﹗終於記起來了﹐是黑面俠。不錯﹐正是他﹐只是這回臉上少了鬍子﹐多了一大塊青色的胎記。
“大俠﹗是我﹐小少爺。” 崔生高興地叫了出來﹐急著迎上前。
颼颼﹗一陣涼風隨著刀鋒﹐划過眼前。“說﹗因何而來﹐為何劫船﹖”
崔生兩腿一軟﹐握緊紅綃珠璫﹐就跪地求饒﹕“我不是劫船。因為花石而來。“
颼颼又是一陣涼風。“為花石而來﹐還說不是劫船﹖這一船載的全是花石綱。”
崔生抬頭一看﹐見大漢身後有許多奇石﹐嶙峋怪異﹐秀氣雅緻﹐煞是好看。
忽忽生風﹐眼前又是刀影一晃﹐只聽大漢說﹕“快﹐從速招來﹗為何上船﹖同黨在哪﹖”
崔生嚇壞﹐忙著辯明﹕“絕對沒有同黨。” 急中生智﹐又說﹕“我在碼頭見到船上的花石奇秀﹐覺得好看﹐上船就近欣賞﹐沒想到船開了﹐來不及下船。”
壯漢心想﹐原來是個偷渡客。待今晚船隻靠岸時﹐再將他趕下船。於是將寶刀入鞘收好﹐再過來扶他起立。
崔生心虛﹐怕謊言被拆穿﹐招惹後禍﹐想先取得口頭承諾。小聲問道﹕“大俠不會殺我吧﹖”
壯漢回答﹕“洒家這把家傳寶刀專殺潑皮牛。拿來殺你﹐寶刀雖不沾血﹐卻弄髒了我名聲﹐太不值了﹗”
口中接著說道﹕“現今朝廷多奸臣當道﹐地方多豪強惡霸。在山東梁山泊一帶﹐聚集一批強盜土匪﹐自稱水滸英雄好漢。卻喜好打劫官家財物﹐連稅糧進貢也不放過。洒家當你是他們一夥﹐想打劫花石綱﹐現在看來不像。”
崔生遭人小看﹐心頭很不是滋味﹐就問﹕“何以見得我不是綠林好漢﹖”
壯漢哈哈大笑﹐“洒家看你虛身薄骨﹐既不會武功﹐又很膽小。即使這花石綱明擺著讓你偷﹐諒你也搬不走。”
崔生被人當面點出弱點﹐渾身不自在。趕緊叉開話題﹕“請教壯士尊姓大名﹖”
壯士回答﹕“洒家姓楊名志﹐三代將門之后，武侯楊令公之孫﹐中過武舉﹐現任殿司使官。此番奉道君皇帝聖旨﹐到太湖搜集奇花異石﹐護送花石綱北上﹐修建萬歲山園林宮殿。”
崔生突然想起什麼﹐抱著一線希望﹐問道﹕“這些花石有刻字嗎﹖”
楊志回答﹕“現在沒有﹐即使要刻字﹐也是等將來放進皇家園林以後的事。”
崔生心中琢磨﹐自己貪圖看風景﹐忘了唸咒﹐去不成金陵﹐如今不知該去哪兒﹖自從那天夜盜紅綃﹐匆匆離開長安城﹐就一直沒回去過。不知長安城如今是何模樣﹖既然到不了江南﹐回長安看看﹐也是好事一樁。想來郭太尉應不在人世﹐我還不致於被捕。這回楊志雖認不出我﹐但也看不出有殺我的意圖。或許我可趁此機會隨著花石綱回長安一趟。
心念定下﹐好奇地隨口問著﹕“大約要多久時日﹐這批花石綱可以運到長安﹖”
楊志應口回答﹕“花石綱不去長安﹐去汴京開封城。”
崔生不解﹕“皇上既然要蓋宮殿﹐建皇家園林﹐花石綱怎不運到京城﹖”
楊志心想鄉下人﹐怎就這麼沒常識﹖不耐煩地回答﹕“宋太祖東京建都﹐都已經一百五十年了。開封就一直是京城。”
崔生聽了嚇了一跳﹐大驚失色。什麼﹖長安已不是京城﹖東都不是洛陽嗎﹖怎會變成開封呢﹖宋太祖又是誰﹖難不成已經改朝換代了﹖
沉默好一陣子﹐崔生小聲地問﹕“當今皇上姓什麼呢﹖”
楊志對著上天抱拳拱手﹐敬答﹕“現今徽宗皇上﹐姓趙名佶。”
哇﹗不得了﹗崔生心中默嘆。真的己經不再是李氏天下﹐如今成了趙家版圖。李家王位無法傳承﹐可這萬歲的傳統卻是一路承襲下來。
在長安﹐上朝的大小官員﹐每天都喊皇上萬歲﹐可就沒見哪個皇帝長命百歲。即使是顯赫的李族王朝﹐代代相傳﹐也沒能熬上千年。
想想﹐這個徽宗皇帝﹐喜歡奇花異石﹐特地到江南採搜花石綱﹐千里迢迢地專船運送。等萬歲山宮殿園林蓋好﹐他自己又能享用多久﹖
瞧這兒﹐江山依舊﹐人來人去﹐就像河水流不停。看那兒﹐天邊烏雲湧來﹐氣勢洶洶。河上突然刮起大風﹐船隻開始左右搖擺﹐前後晃動起來。崔生見船舷外波濤洶湧﹐直感頭暈﹐覺得有點想吐。
豎立在甲板上巨大的奇形花石﹐隨著船身搖擺﹐跟著波濤起晃。搖著﹐晃著﹐突然花石動了一動﹐變個位置﹐一個重心不穩﹐像醉漢一樣﹐向一旁倒下。
崔生眼睜睜看著花石倒下﹐擊中船舷﹐整條船為之一震﹐船身就往側邊傾斜。
啊呀﹗不好﹗崔生心想大事不妙﹐自己還沒學游泳。來不及取珠璫﹐脫口而出﹐“紅綃救我﹗” ﹐人隨著沉船﹐和花石一道落入水中。
紅綃那頭的故事發展我大概能猜到後續情節，但崔生這頭就有意思了，不知道光年兄要把崔生帶到那兒？...^^
ReplyDelete光年兄打算寫幾回啊？太長捲軸捲不動...^^
唐姬傳奇（十九）深意告白迎岳雁﹐燕樓遺恨鶴沖天
ReplyDelete白居易拜訪張府之後﹐過兩年﹐年邁的僕射張愔就病逝徐州﹐葬在洛陽北邙山﹐姬妾各自散奔前程。二十出頭的關盼盼﹐無娘家可返﹐便在徐州城郊別墅燕子樓獨居﹐一住就是十年。
樓外車馬稀﹐樓內少歌舞。冬去春來﹐盡是無望的循環。燕來燕去﹐全成青春的消磨。當時禮教所允許唯一的出路﹐就是守寡等死﹐虛耗生命。對年紀輕輕的關盼盼來說﹐無異是在寂然世界裡﹐服沉重的牢刑。服役期間﹐能鼓舞關盼盼的陳年舊憶﹐就只剩下白居易那句『醉嬌勝不得，風裊牡丹花』。
牡丹不甘心﹐醉嬌思突破。燕子樓的關盼盼﹐一直很關心曾有一面之緣的白居易﹐時刻打聽他的動向﹐暗地裡收集他的詩詞。她也在閨樓中嘗試作詩﹐私下磨練功夫。獨居十年後﹐關盼盼想將暗藏心底的深意﹐透露讓白居易知道﹐畢竟他曾讚賞過自己為天下無雙的牡丹。然而在那年頭﹐女兒家想表白談何容易。
這年春天﹐被貶的江州司馬被調任到忠州當刺史。路過洞庭湖﹐白居易登上岳陽樓﹐寫了一篇‘題岳陽樓’。
岳陽城下水漫漫，獨上危樓憑曲闌。
春岸綠時連夢澤，夕波紅處近長安。
猿攀樹立啼何苦，雁點湖飛渡亦難。
此地唯堪畫圖障，華堂張與貴人看。
被貶在外的司馬﹐孤身在岳陽樓﹐遠眺夕波紅處﹐心想著日夜眷戀的長安。看大雁在水面輕點一下振力而飛﹐還是無法渡湖。白居易藉著岳陽雁﹐抒發想回長安的無力感。
關盼盼讀這首白詩深為感動﹐雁點湖飛渡亦難﹐好像為自己而寫。日思夜想突破眼前的困境﹐卻束手無策﹐關盼盼覺得自身處境好似岳陽雁。同病相憐﹐同憂互訴。她決定寫詩﹐托曾在張愔手下任職多年的司勳員外郎張仲素﹐轉交給白居易。
既要托人帶信詩﹐卻又不能讓張仲素起疑﹐要如何將自己藏在心底的深意﹐只吐露給白居易一人知道﹖關盼盼想了又想﹐提筆寫了三首詩﹕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北邙松柏鎖愁煙，燕子樓中思悄然；
自埋劍履歌塵絕，紅袖香消一十年。
適看鴻雁岳陽回，又睹玄禽逼社來；
瑤琴玉簫無意緒，任從蛛網任從灰。
旁人讀這三首詩﹐只當是單純的思念亡夫詩﹐自然無法發現我關盼盼暗藏的深意。
但白居易是我的知己﹐他應該看得出來﹐大雁南北飛﹐我關盼盼在徐州日盼夜想的偏偏不是那些南遷北徙的大雁﹐而是一隻特殊的歧途雁。一聲同嘆的岳陽雁﹐共氣知心的岳陽雁。白居易的岳陽詩﹐筆墨猶新﹐當會靈犀一點通。
瑤琴玉簫無意緒，任從蛛網任從灰。藉著貴重的樂器為隱喻﹐表明自己無心榮華富貴的日子﹐不想燕來燕去地等到死﹐願意就此向塵封的過去道別。
關盼盼托張仲素轉詩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地等候白居易的回應。既關心又盼望詩人還記得那朵無與倫比的牡丹花。都已經十幾年了﹐再得不到雨露滋潤﹐牡丹就要凋謝。
左盼右盼﹐張仲素終於回來了。關盼盼聽到白居易不但看了她的詩﹐還依韻和詩還贈﹐就高興得不得了。展開回詩﹐用喜孜孜的眼神﹐仔細一讀﹕
滿窗明月滿簾霜，被冷燈殘拂臥床；
燕子樓中寒月夜，秋來只為一人長。
鈿帶羅衫色似煙，幾回欲起即潸然；
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一十年。
今春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墳上來；
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不成灰。
讀完﹐關盼盼心頭一沉﹐沉到墳裡去。岳陽雁不但沒按劇本回徐州﹐還去了洛陽尚書墳﹐說墳前白楊樹都已成巨木。關盼盼讀到最後一句﹐爭教紅粉不成灰﹐一下子沒領悟看懂﹐就請教張仲素。張仲素取出白居易的一首舊詩。
黃金不惜買娥眉，揀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關盼盼終於大夢覺醒﹐原來白居易在質問她﹐為什麼沒追隨夫君到九泉之下﹖昔日無與倫比的牡丹﹐竟淪落到今天的牆花路草。一剎那﹐牡丹花﹐聞風萎縮﹐立地凋謝。
被白楊木打到﹐關盼盼頓足捶胸。她帶淚含怨﹐寫了一首深恨依隨的和詩﹕
自守空樓斂恨眉，形同春後牡丹枝；
舍人不會人深意，訝道泉台不相隨。
情何以堪﹖白居易沒看出披心相付的深意﹐反而回報苛毒的指責。伸出來的不是擁抱的援手﹐卻是推向火坑的狠手。比翼鳥畢竟是童話﹐連理枝不過是陷阱。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遠方一絲微光﹐忽地在風中熄滅。關盼盼在沒有出口的隧道之中﹐失去繼續摸索的意願。她選擇將一生的煎熬苦痛﹐凝縮到十天﹐自殘折磨﹐一氣呵成。
關盼盼絕食而亡。
臨死之前﹐關盼盼用蘸血的心筆﹐留下世間最後一句話。『兒童不識沖天物，漫把青泥污雪毫。』
她自比白鶴﹐一身雪毫﹐一意沖天。她怒稱比自己年長十多歲的白居易為兒童﹐氣惱那認牡丹的慧眼瞎了﹐只知誶泥垢白 。
「抬頭看著滿天星辰燦爛﹐天秤如夢﹐崔生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幻境﹖」
ReplyDelete這不算，這不算。光年兄才華洋溢，不能這樣子打馬虎眼啊！一定要出現「夢天秤」才算數。
我覺光年兄應該把白居易和關盼盼改編成年輕時有過一段初戀，這樣之後盼盼為白居易一句話而自絕才有說服力...下回再來改寫？...^^
ReplyDelete哈哈，無言兄在給光年兄出考題...^^
ReplyDelete不過我想光年兄應該沒問題，下回分曉？...^^
光年兄其實很細心，很多花想班同學的名字我都忘了，他卻一一都嵌了進去，我沒有一一列擧出來，但看了還是很感動，可見光年兄花了心力搜羅。若實在還有被遺漏的，請不要介意，那肯定是因為潛水太久或消失太久，相忘江湖了...^^
ReplyDelete實在很介意的話，就自個兒出個聲？...^^
唐姬傳奇(二十)曹周赤壁決天下﹐黃蓋神瑛點火攻
ReplyDelete崔生落水﹐連連掙扎﹐想喊救命﹐卻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他兩手上下亂打﹐雙腳左右胡踢﹐心想自己不會游泳﹐這下非當水鬼不可。心裡想抓懷裡的紅綃珠璫﹐但兩手偏偏不聽使喚。
人隨波振盪﹐任流而去。載浮載沉一陣子﹐已喝了一肚子水﹐卻也不見自己斷氣。突然想到先前兒猴說的﹐吃過仙桃和御酒﹐一時半刻死不了。覺得運氣真好﹐老天保祐﹐沒用上珠璫也行﹐就稍微放下心來。
崔生用盡吃奶力氣﹐體力逐漸不支﹐像具昏睡的浮屍﹐顛夢天秤﹐牽魂鉤身﹐忽左忽右晃擺﹐一會兒頭重﹐一會兒腳沉。
迷迷糊糊之中﹐被吵雜聲驚醒。睜眼一看﹐見前方帆桅林立﹐看上去是一支龐大的船隊。精神為之一振﹐於是高聲呼叫﹐揮手求救﹐引來一群水手集聚在船緣觀看。眾人看他手腳在水裡胡打亂踢﹐模樣滑稽﹐都捧腹大笑﹐拍手叫好。圍觀的人頭越聚越多﹐竟然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崔生抬頭一看﹐旌旗龍幡﹐旗海一片。岸上的營帳和停泊的戰船﹐都掛著魏國軍旗或曹字帥旗﹐迎風飄飄。看上去﹐聲勢浩大﹐約莫上萬的水陸聯軍﹐全聚在此地﹐準備渡江一戰。崔生心頭一震﹐難道這就是歷史上﹐奠定三分天下﹐赤壁之戰的曹操陣營﹖
說曹操﹐曹操就到。曹操一面從群眾之間走了出來﹐一面怒斥圍聚的軍兵﹕“胡鬧﹗全給我退下去。” 旁觀的兵士﹐一哄而散。將軍命令手下﹐將落在水裡的崔生撈上船。
在水裡泡了半天的崔生﹐被拉上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躺在甲板上﹐像條快死的魚﹐張著大嘴﹐急促地呼吸。他睜開眼斜瞄著曹操﹐臉掛絡腮鬍子﹐五官粗獷﹐個兒短小﹐一下就認出那是矮版的黑面俠。除了個子﹐其他半斤八兩。
崔生聽到一位部將﹐對曹操說﹕“此人可能是周瑜派的奸細﹐過來偷情報的。”
曹操回答﹕“胡說﹗周瑜怎會派個奸細﹐明目張膽地招搖陣前﹐請大家來看﹖” 眾人聽了大笑﹗接著又說﹕“即使偷到軍情﹐他還不曉得如何回得去﹗” 又惹大家一笑。
部將問曹操說﹕“如何處置﹖他既然是個不會游水的人﹐到不了對岸﹐乾脆放了。”
曹操答道﹕“誰說他不會游水﹖你們見過不會游水的人﹐在水裡可以撐上幾個時辰嗎﹖“ 眾將默然﹐都回說沒看過。
曹操吩咐手下﹐暫時將崔生捆綁在船桅﹐待會兒再處置。崔生四下看看﹐心想﹐這船隊一定就是曹操的荊州水軍﹐引次江北﹐船隻艦隊目前都靠到北岸烏林一側。
隔著江﹐他向遠處望過去﹐對岸南側那邊也有戰船。腦裡回憶曾經唸過的三國歷史。和曹操打仗的﹐應是孫權和劉備聯軍。那麼現在靠著南岸赤壁一側，應該就是周瑜戰船﹐與曹操荊州水軍正面對峙。
手腳被綁著﹐全身不得動彈﹐唯一能動的就是腦袋﹐崔生暗自慶幸。
回顧自己的遭遇﹐心中逐漸明瞭﹐得出一個結論。因為無意間採花﹐破了木石前盟﹐因此得罪於石頭。石頭為了報復﹐把楊志運花石的船砸爛﹐想讓我落水淹死。沒料到﹐我在蟠桃園吃過仙桃和御酒﹐命大淹不死。這實在怪不得我﹐誰叫那有失職守的石猴愛睡覺。如今石頭硬是不服氣﹐變身成赤壁﹐把我奉送給曹操﹐一旁看好戲。等周瑜用火攻﹐準備將我燒死。想來﹐那天上赤霞宮的神瑛侍者忒心狠手辣﹗
正想得急火攻心﹐就聽到有人對曹操說：“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風浪不息，北兵不慣乘舟”下面的話被風聲掩蓋﹐聽得不甚清楚。
崔生一聽不妙﹐猜測是龐統向曹操獻連環計。果然不多久﹐曹操就發令荊州水軍﹐將戰船相接﹐連在一塊﹐首尾用鐵環連鎖，互綁成連環陣﹐以利陸上兵馬登船。
崔生一急﹐立即大叫﹕“曹將軍﹗千萬使不得﹗”
見四週沒人理會﹐他接著大嚷大喊﹕“大俠﹗萬萬不可﹗我是大唐的小少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讀過三國的歷史書。”然而他嘶喊的聲音﹐被四週受令動員的吵雜聲掩蓋﹐曹操一個字也沒聽到。
荊州水軍連環陣完成之後﹐就聽到有陣陣歡呼聲﹐由遠而近傳過來﹐有人叫道﹕“黃蓋投降來了﹗” 大家都興奮地趕到船舷邊觀望。
望向江面﹐只見黃蓋帶了幾十艘快船﹐順著東南風﹐向曹軍方向﹐飛駛而來。
部將對曹操笑著說﹕“我軍尚未發兵﹐光擺個陣勢﹐就足夠嚇破敵膽。現在勝利搭著船自己送上門。黃蓋來了﹐周瑜也是遲早的事﹗”
崔生驚叫﹕“千萬別上當﹗黃蓋﹐他詐降。”
部將回頭問他﹕“黃蓋獻的降書﹐早就先前通報過了。你又怎麼知道他是詐降﹖”
崔生發急﹕“龐統受周瑜之託獻了連環計。周瑜打黃蓋﹐用的是苦肉計﹐這是家喻戶曉的故事。黃蓋馬上就要火攻了﹗你們快來給我鬆綁。”
部將發笑﹕“哈哈﹗原來是想要鬆綁﹐編故事出來騙我們﹐門都沒有﹗”
崔生破口大罵﹕“你們全是周瑜一夥。”然後轉向曹操﹕“曹操﹐你千萬相信我﹐不要上他們的當。”
曹操神態自若﹐接著說﹕“你既然事先知道敵情﹐證明你是敵陣奸細。然而你若是敵陣奸細﹐為什麼不偷軍情﹐反而自報敵情﹖由此推證﹐你給的必然是假情報。周瑜若真要火攻﹐就讓你第一個被燒死﹗”
崔生心想﹐剛剛你才說我不可能是奸細﹐這麼快就變卦了呢﹖朝令夕改﹐怎麼帶兵﹖冤民擋箭﹐又算什麼亂世英雄﹖
崔生手腳被綁﹐不得動彈﹐勾不到懷裡的紅綃珠璫﹐只能寄望肚裡的仙桃和御酒﹐有滅火的功能。不久之前﹐人在水裡﹐恨不得早早上船。如今人在船上﹐反倒希望掉進水裡。早知如此﹐就不喊救命。
抬頭﹐只見幾十艘快船﹐外披赤幔偽裝﹐其實滿載薪草膏油﹐順著東南風﹐疾駛而來。來船接近到箭距之遙﹐黃蓋就下令燃點柴草。火船乘著風勢﹐迎面撞向曹操的船隊。船如箭發﹐江面一片通紅﹐煙焰障天。曹操見勢﹐立即向岸上撤退。
崔生見眾人四處逃生﹐無人理他﹐就大聲呼叫﹕“紅綃救我﹗”
火苗四跳﹐先是滿眼星辰﹐接著濃煙蔽天﹐然後啥都沒有﹐崔生已然昏了過去。
拜服！拜服！既夢了天秤，三國演義也上場了，四大奇書全齊了...厲害啊！...^^
ReplyDelete對不起，說錯了，是四才子書，不是四大奇書，奇書裡有金瓶梅，那就太不好寫了...寫了也可能會被石頭射飛刀...^^
ReplyDelete噓！可別揭露呀！
ReplyDelete算了！光年兄才不在意這個呢。我原想，要嵌入阿客提瑪乃不可能的任務，誰想他弄出隻猴子，祭出咒語，不費吹灰之力立刻解決。再來動動腦筋，不可能任務還有那些？大概是串兩人的名號吧。
唐姬傳奇(二十一)鶴伴餘生償疚情﹐醉吟霓舞賞花霧
ReplyDelete‘晴天霹靂’這四個字﹐遠遠無法形容白居易得知關盼盼死訊時的震撼。
白居易年輕的時候﹐志驕氣盈﹐正義自居。他善寫諷喻詩﹐憤世嫉俗﹐評論時政﹐一向刀尖刃利。
‘黃金不惜買娥眉，揀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白居易嘲諷的對象﹐是重金買妾的達官貴人﹐並非被迫賣身的娥眉姬妾。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始料未及﹐白居易這首詩竟然導致關盼盼的香消玉殞。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舍人不會人深意，訝道泉台不相隨。’ 白居易讀著關盼盼的回詩﹐恨自己無知﹐怨自己疏忽﹐竟然沒有發現關盼盼藏在詩中的深意。大錯鑄成﹐後悔莫及。疚心無處托﹐慚淚滴手稿。白居易寫了兩首隱愧藏疚的詩。
《傷春詞》
深淺簷花千萬枝，碧紗窗外囀黃鸝。
殘妝含淚下簾坐，盡日傷春春不知。
《南浦別》
南浦淒淒別，西風嫋嫋秋。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岳陽樓前﹐一心想回長安的白居易﹐此時正如己願﹐在京城任中書舍人一職﹐風光一時。屁股還沒坐熱﹐白居易就罷辭中書舍人一職﹐自請外調﹐被任命為杭州刺史。
離開政爭的京城﹐白居易避居江南﹐寶刀入鞘﹐利劍束閣﹐一反過去的意激言質﹐從此撇清政治﹐寄情山水﹐吟玩縱酒﹐刻意變成一個不沾鍋的人﹐自稱醉吟先生。醉鄉忘卻世間事﹐詩城吟盡白頭愁。
在杭州刺史三年自貶期間﹐白居易非常想念家鄉洛陽。他向牛相公請求調職到洛陽﹐信中提起杭州的生活。“三年伴是誰？華亭鶴不去，天竺石相隨。”
『兒童不識沖天物，漫把青泥污雪毫。』﹐雖是關盼盼的臨終氣話﹐卻成了白居易贖疚的聖旨。四十九歲的白居易一到杭州﹐就開始‘祿食分供鶴，朝衣減施僧’的餘生﹐從此他與白鶴同病相憐﹐同憂互訴。
《病中對病鶴》
同病病夫憐病鶴，精神不損翅翎傷。
未堪再舉摩霄漢，只合相隨覓稻粱。
但作悲吟和嘹唳，難將俗貌對昂藏。
唯應一事宜為伴，我髮君毛俱似霜。
白居易轉任蘇州刺史。喜歡在西亭面北林獨處﹐“共閒作伴無如鶴，與老相宜只有琴。”有一天﹐他心愛的鶴飛走﹐白居易心頭難過﹐好像失戀一場。
《失鶴》
失為庭前雪，飛因海上風。
九霄應得侶，三夜不歸籠。
聲斷碧雲外，影沉明月中。
郡齋從此後，誰伴白頭翁。
請調不成﹐白居易罷辭蘇州刺史﹐返鄉洛陽。途中自喜﹐“身兼妻子都三口，鶴與琴書共一船”。回到家鄉洛陽﹐白居易在履道坊自家庭院蓋了“無塵房”和“有水宅”﹐或許在白居易的心目中﹐是為愛鶴建償情還債的‘燕子樓’。
《洛下卜居》
三年典郡歸，所得非金帛。天竺石兩片，華亭鶴一支。
飲啄供稻粱，包裹用茵席。誠知是勞費，其奈心愛惜。
遠從餘杭郭，同到洛陽陌。下擔拂雲根，開籠展霜翮。
貞姿不可雜，高性宜其適。遂就無塵坊，仍求有水宅。
東南得幽境，樹老寒泉碧。池畔多竹陰，門前少人跡。
未請中庶祿，且脫雙驂易。豈獨為身謀，安吾鶴與石。
幾年後﹐宰相裴度聽說白居易家中有奇寶﹐便以自家西園多野水長松為由﹐向白乞鶴。
聞君有雙鶴，羈旅洛城東。
未放歸仙去，何如乞老翁。
且將臨野水，莫閉在樊籠。
好是長鳴處，西園白露中。
白居易起先捨不得﹐回了文打發。
一雙垂翅鶴，數首解嘲文。
總是迂閑物，怎堪伴相君﹖
後因劉禹錫出面寫詩唱和﹐白居易無法拒絕裴度的乞鶴之求﹐終於忍痛割愛。白居易嘴裡雖是對著白鶴解釋為什麼割愛﹐心中卻是對關盼盼作個剖心交待。
警露聲音好，沖天相貌殊。
終宜向遼廓，不稱在泥涂。
白首勞為伴，朱門幸見呼。
不知疏野性，解愛鳳池無。
十幾年來﹐那句“兒童不識沖天物，漫把青泥污雪毫”﹐一直藏在心底﹐一刻不曾忘懷。裴度和劉禹錫又哪裡知道白居易心中真正捨不得割愛白鶴的緣由﹖
‘沖天相貌殊’﹐‘不稱在泥涂’﹐這兩句雖是白居易的自言自語﹐更是與關盼盼天上人間的私語。作孽呀﹗我白居易曾經是個瞎了眼的老兒童。十幾年來的分祿贖罪﹐也洗不清心頭的愧疚。
白居易親自送鶴到裴府﹐臨別贈詩﹐贈給誰﹖一腔柔情﹐訴予白鶴。
司空愛爾爾須知，不信聽吟送鶴詩。
羽翮勢高寧惜別，稻粱恩厚莫愁饑。
夜棲少共雞爭樹，曉浴先饒鳳占池。
穩上青雲勿回顧，的應勝在白家時。
痛能忍﹐愛能割。送鶴之後回到家﹐夜深人靜﹐星辰無言﹐獨自思念又為何事﹖
歸來未及問生涯，先問江南物在耶。
引手摩挲青石筍，回頭點檢白蓮花。
蘇州舫故龍頭暗，王尹橋傾雁齒斜。
別有夜深惆悵事，月明雙鶴在裴家。
宰相裴度後來回贈白居易好馬﹐有詩“君若有心求逸足，我還留意在名姝”﹐留下鶴如美妾的佳話。
年邁的白居易﹐怕惹出‘身去不相隨’的指責﹐在生前就遣散了家妓樊素和小蠻。白居易心想﹐半輩子的自贖疚情﹐就當藏在心底的秘密﹐或許永遠不會被人發覺。
一天夜裡﹐白居易夢見醉嬌的牡丹﹐在蓬萊宮中﹐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醒來望向天際﹐若有所失﹐他寫了一首詩。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看到星辰無言，受寵若驚！^_^
ReplyDelete哈哈，厲害！看來無言兄要想難一點的來考光年兄才行！...^^
ReplyDelete光年兄這段寫得好，整個讀下來是有那個說服力...當初從我一句”關盼盼也太在意白居易了”，居然能生出這麼一段纏綿悱惻的一世情，呵呵...光年兄想像力豐富啊！
唐姬傳奇(二十二)和尚妄言綃惱怒﹐素貞托夢找恩公
ReplyDelete歡郎有一天騎馬外出捕蛇﹐一去不回﹐從此失去音訊。妹妹鶯鶯的婚事也已底定﹐日後不再需要崔母操心。紅綃認為自己的責任已了﹐就收拾行李﹐返回仙山汨水的舊居。
汨河邊﹐白沙如故﹐房舍似前﹐只是現在一床空蓆﹐剩她一人獨居。紅綃回憶起從前﹐一家人和樂歡笑﹐不勝感嘆﹗她每日外出﹐追尋崔生下落﹐卻一直找不到蟲洞。
一天來到峨嵋山﹐在小楓竹林的登山小徑﹐紅綃與一位金山寺的和尚﹐面對面擦身而過。聽到和尚經過身旁時﹐嘴裡冒出一句“妖婦﹗”
紅綃心生無名丈火﹐就一把拉住和尚的披肩﹐質問﹕“出家人為何口出惡言傷人﹖”
黃袍和尚辯稱﹕“又不是說你。”
紅綃再次理論﹕“此地就你我二人﹐不是說我﹐還會是誰﹖”
和尚不理她﹐轉身就要離開。紅綃不讓﹐拉著和尚袈裟背後的囊袋﹐用力一扯﹐裡頭一顆丸子﹐落入她的手中。
和尚發怒﹐回頭舉杖要打她。這時路邊的樹上﹐突然冒出一條青蛇﹐在和尚的手臂﹐飛快咬了一口。紅綃趁著這個機會﹐拔腿就逃﹐直跑到兩腿發軟﹐再也動不了﹐才揀路邊石上坐下。
紅綃平白受辱﹐覺得萬分委屈﹐不免自憐自艾起來﹐清淚兩行。從前有丁點委屈﹐還可以跟崔生撒嬌訴苦﹐如今只有自己吞淚的份。不自覺地痛哭起來﹐越哭越難過﹐哭到不可收拾。想想人生走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圖﹖萬念俱灰﹐繼續賴在塵世活著﹐實在沒什麼意義﹐乾脆一了百了。
眼看四下無人﹐尋得隱蔽之處﹐紅綃找棵大樹﹐將隨身的紅巾﹐套在枝幹上﹐作環打結。正準備套脖子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紅綃﹐且慢﹗”
奇怪﹗剛才明明確實檢查過附近沒別人呀﹗在這陌生的地方﹐怎麼會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紅綃困惑地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位白衣女子。更讓人驚訝的是﹐除了衣服顏色紅白不同﹐看著她﹐就好像自己照鏡子一般。
白衣女子走過來﹐邀她到溪邊的紅樓一談。紅綃沒了主意﹐就收起紅巾﹐乖乖地跟著去。
上了紅樓﹐紅綃見牆上有幅橫畫﹐畫的是大戶人家的庭院﹐花園﹐和美女。畫上有題﹕‘大觀園’﹐還寫著陸游的詩句“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竹識新晴”。
紅綃覺得肚子有些餓﹐正想叫碗粥填肚。卻聽到廚房裡﹐傳來老闆娘的一聲嘆息﹕“可惜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就當下打消吃粥的念頭。
兩人坐定之後﹐白衣女子說﹕“我的名字叫白素貞﹐與你有隔世之緣。”
紅綃心中疑團未消﹕“我剛才確定四下無人﹐妳是怎麼憑空來的﹖”
白素貞回答﹕“我被鎮在雷峰塔下﹐不得動彈。正好有浮流蛇洞身下經過﹐我就請假片刻﹐特地前來找你﹐有事相求。”
紅綃好奇地問﹕“找我何事﹖”
白素貞回答﹕“找妳是為了作個交易。妳方才從和尚背囊中取得的丸子﹐對妳毫無用處﹐對我卻是仙丹。妳就捨給我吧﹗我就告訴妳一個妳丈夫可能會去的地方。”
紅綃聽了﹐趕緊把手中的丸子交給白素貞﹐然後擺出一付豎耳恭聽的姿態。
白素貞收下仙丹﹐說﹕“妳想找到妳丈夫﹐就往江南去。”
紅綃面帶疑色﹐追問﹕“崔生不告而別﹐離家出走﹐去江南幹嘛﹖”
白素貞回答﹕“妳丈夫一直在夢境世界的邊緣幻遊﹐陷入鏈結的連環夢之中﹐無法自拔。能不能甦醒﹐仍在未定之數﹐完全取決於他是否能在關鍵時刻﹐從環環相扣的幻夢中脫鏈而出。妳丈夫一旦清醒明白﹐就會往西湖斷橋找妳。”
紅綃心想崔生或許夢見什麼母夜叉﹐根本不想醒來。她問﹕“妳何以知道他清醒過來﹐就會去西湖﹖”
白素貞回答﹕“崔生是我丈夫許仙的前世。我和許仙在西湖邂逅相遇，同舟避雨，下舟借傘﹐我們不但有跨世恩怨﹐還有斷橋之約。”說罷﹐白素貞就在紅綃眼前﹐化得無影無蹤。
紅綃尖叫一聲﹐坐直了身子﹐驀然驚醒。發現身在汨河小屋的臥席上﹐已然嚇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剛作了一個奇怪的夢。紅綃回想這突如其來的夢裡情節﹐半信猶疑。
緩緩抬起頭﹐紅綃的視線﹐正好對著月老當年在牆上留下的字句。她細讀﹕ 『猶言晴午瞬山雨﹐龍舞衣飛空化雲。』
依稀記得﹐月老臨走前說的一句話﹐秘訣是兩個一半合而為一。紅綃眼盯著月老的留字﹐口裡唸著第一句﹕猶言晴午瞬山雨。啊﹗這‘言’字和‘午’字合一﹐不就是個‘許’字。那麼白素貞托夢找許仙﹐或許不是空穴來風。
紅綃回憶起崔生為她遮雨的那一幕。兩人一起逃離京城﹐來到仙境的第一天。白馬失蹤﹐自己被石頭絆倒﹐跌傷了腿。天下著大雨﹐崔生舉著外套﹐微微發抖的雙手堅持撐著﹐深怕她淋到雨。
一幕接一幕模糊的回憶﹐在紅綃腦海之中﹐又鮮活回來。想起太尉府﹐京城畫師畫的白馬紅女﹐殉葬安排的紅顏白髮。在那不得安眠的日子裡﹐突然冒出個不敢舉筷的愣書生。手餵湯圓的臉紅﹐牽偷珠璫的色白。臨行暗傳五五五密碼﹐換來月白花紅一場空等。從一團紅巾扔進窗來﹐直到東方發白的竟夜冒險。還有﹐白鬚老人為我們牽起了紅巾線。
抬起頭﹐紅綃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淚眼已然模糊。她好像又見到手足無措的書生﹐口吃說著﹕“小﹐小﹐小生姓崔。”
唉﹗紅綃輕聲一嘆。這一生的救命恩情﹐該是如何還法﹖
第二天﹐紅綃收拾了行裝﹐啟程上路﹐往江南的方向。她要去西湖。
我給您重貼了！...^^
ReplyDelete看光年兄的故事得腦筋轉得快，我都快跟不上了...^^
ReplyDelete前後文相呼應，前有伏筆，後有應證，看來光年兄是計劃好才下筆的，很厲害..！幾乎歷代小說中的女主角都上場了，哈哈！
只是，白娘娘是明朝人，紅綃是唐朝，唐宋元明，相差七八百年，崔生應該不只是許仙的前世吧？...而且白娘娘這時候也應該還沒被鎮於雷峯塔啦，應該還逍遙世外才是...^^
因為您喜歡藏玄機，所以讀的時候就不免找蛛絲馬跡...^^
唐姬傳奇(二十三)野火鏡花成泡影﹐紅白相錯在江南
ReplyDelete朦朦朧朧之中﹐崔生睜開眼﹐抬起頭。見前方有一拱門﹐上書『花想夢境』。跨步走進去﹐院裡春風摩挲﹐花海芳姿﹐逸態橫生。陽春白日風在香﹐迎面而來﹐花氣襲人。
步入花想堂﹐見堂前掛著一副對聯﹕『靈清姿秀揚芳馥﹐性近意連聚友情。』 進入堂內﹐看到案桌上放了許多線裝書﹐旁邊備有茶水點心。
崔生覺得口渴﹐隨手拿起一瓶蘇打水。剛打開瓶蓋﹐就見水裡冒出氣泡。崔生只見過煮熱的開水冒氣泡﹐心想那神瑛侍者實在太陰險﹐不但利用黃蓋詐降﹐騙了黑面曹操﹐一把火竟把我無辜的手也煮熟﹐居然熱到拿水就開。喝了一口﹐卻覺得這開水比家鄉的好喝。
眼見瓶裡的氣泡﹐一冒出水面就消失。從有到無﹐盡在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人生﹐有如泡影。圓圓的氣泡﹐團團的幸福﹐如今全都冒出了水面﹐消得無蹤無影﹐散得無影無蹤。
抬頭一看﹐橫樑上有句詞﹕『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想那因緣綻放的花朵﹐真如實體﹐幻似夢中。用心眼去看﹐定格在心裡的花朵﹐會在記憶中重新綻放。
全神灌注的崔生陷入深沉思考﹐視線並沒注意到詞句之外﹐堂前那朵白花的顏色。心中盡想著自己與紅綃的愛情﹐雖似花落空餘枝﹐春夢了無痕﹐然而定格心頭的記憶卻不曾抹去。此時此刻﹐崔生心目中的綃紅色﹐立時鮮明起來﹐鮮火明亮到一塌糊塗。
崔生見案桌上放著許多書﹐大大小小﹐按出版日期排列﹐各式題材﹐應有盡有。翻一下新出爐的《牽手》﹐嘆口氣﹐心中越發思念紅綃。他挑了最厚那本翻翻﹐書名《戲說關盼盼情事》附元稹《會真記》探索﹐心想怎麼連名字都這樣長﹖
拿起那本《唐姬傳奇》翻翻頭幾頁﹐見自己的故事被寫在裡頭﹐頓覺有如當眾洗澡。一股怒氣﹐不由得從心頭冒出﹐嘴裡不禁暗罵起光年﹐說了幾聲髒話(不雅部份省略)。崔生實在讀不下去﹐氣得將《唐姬傳奇》扔下。
崔生起身﹐步出花想園。走入市井﹐但見一片繁華。站在街頭﹐看過往的車輛﹐居然不用馬拉﹐還能飛奔。這年頭﹐車輪居然做得這麼好﹐也想帶幾個回家鄉﹐讓那些土包子長見識。
街頭對面﹐有一家大春書局﹐門口貼著招貼﹐『慶祝開張﹐五折優待』。走進去﹐不得了﹐書架上全是書。《童夢書》﹐《長香圓夢》﹐《我的天才夢》﹐群夢雲集。
進口處擺著張愛玲的書﹐想起剛才在花想堂好像看到『張愛玲二三事』的分堂。隨手翻看張愛玲小說集《傳奇》﹐正準備讀那篇《紅玫瑰與白玫瑰》﹐手肘被人撞了一下。書本跌落在地上﹐攤開在《傾城之戀》其中一頁。彎腰去拾書﹐懷裡的紅綃珠璫掉了出來﹐落在書頁上。崔生蹲下來拾書﹐順便看看那書頁上的字句。
『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醫我的藥。" 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紅綃珠璫正巧圈著那個‘白’字。正要伸手去揀﹐紅珠璫卻憑空化白消逝﹐不見影子。崔生錯愕地拿起書﹐往下頭唸去﹐讀到這麼一段﹕
『他還把她往鏡子上推，他們似乎是跌到鏡子裡面，另一個昏昏的世界裡去了，涼的涼，燙的燙，野火花直燒上身來。』
崔生闔起書頁﹐嘆口氣﹗覺得人似乎在一個昏昏的世界裡﹐好像是夢中﹐又涼又燙﹐卻沒野火花燒上身。自己好像得了絕症﹐誰又是醫我的藥﹖心中萬分地想念紅綃。難不成﹐紅珠璫就像白流蘇一樣﹐跌到鏡子裡面的另一個世界去了﹖
古典書架上看到一本元稹的《鶯鶯傳》﹐心想﹐可真巧﹗書名居然和我們家女兒同名。拿起來翻翻﹐讀到書中的作者介紹﹕元稹﹐生於唐代宗大曆十四年﹐卒於文宗大和五年﹐享年五十二歲﹐曾作過宰相。元相﹖崔生覺得這詞眼熟﹐好像哪裡見過﹖啊﹐原來是我們唐朝的故事﹐怎算古典呢﹖心念一轉﹐這傳記會不會是寫我們家鶯鶯呢﹖崔生突然發笑﹐笑自己傻。怎可能﹖鶯鶯才十六歲。
抬起頭﹐見到一本夢花館主的《白蛇全傳》。心裡好奇﹐不知道這夢花館主和那花想堂主有沒有關聯﹖正想伸手去取那本《白蛇全傳》﹐泛紅的眼神忽地掃描到旁邊的另外一本書﹐悼紅軒主的《石頭記》。硬梆梆的的石頭﹐怎會有這麼感性的人寫傳記﹖看到悼紅這兩個字﹐崔生有點心驚肉跳﹐直覺紅綃有難﹐奇怪那石頭似乎和自己有斷不了的緣份﹐真所謂冤家路窄。
崔生心想﹐自己目前的情況已然如夢﹐倘若夢裡再讀夢花的書﹐豈不中毒更深﹖當下改變念頭﹐放下了夢花館主的《白蛇全傳》﹐改選了那本無夢的《石頭記》。翻開一看﹐見是空空道人抄寫回來﹐就確定是在蟠桃園﹐聽兒猴說的那本石書。
拿著《石頭記》﹐走向櫃檯。店員小姐說﹕“請付錢。” 崔生掏出袋中的銅板﹐遞給她。小姐沒有收下﹐又說﹕“請付錢。”見崔生沒反應﹐小姐就進去請老闆。
崔生看另位店員﹐交給身旁的顧客﹐厚厚兩本書﹐卻只收了薄薄一張紙﹐心想這是什麼年頭﹐王法不張﹐公理蕩然﹐賣書成了賠本的生意。
老闆走出來﹐一看是大唐的銅板﹐就爽快答應成交。他好心說﹐那本《石頭記》只有八十回﹐我幫你換本《紅樓夢》﹐多上四十回。崔生一聽又是夢﹐就當場回絕了。
走出書店﹐只見前頭兩座山。啊﹗是久違的麥磯山和菲雯山。從前這兒還是荒山野地﹐如今卻是街道縱橫﹐心頭興起白雲蒼狗的感嘆。正值黃昏時刻﹐山頭的白雲漸漸轉變成紅霞﹐遠遠望去﹐好看極了。
仗著過去的老習慣﹐他往汨河邊走去。白沙岸旁的老屋居然還在﹐就像他離家追捕白蛇那天﹐竟是一模一樣。回到家進門﹐崔生叫了老半天﹐卻不見妻兒相應。回憶著過去的日子﹐好像才是昨天﹐心中感慨萬分。
月色灑入窗戶﹐滿屋泛白。崔生點了紅燭﹐在桌旁坐下﹐取出買來的書﹐開始讀起《石頭記》。崔生讀到那一段﹐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後﹐就和襲人初試雲雨情。不禁大嘆﹐覺得世道不公。怎麼我崔生神遊花想夢境之後﹐還是孤身寡人一個﹖難不成﹐因為寶玉在幻境遇著夜叉﹐而我沒﹖環顧小屋陋室﹐回憶起曾經的枕席之歡﹐不覺思念紅綃起來。
抬頭一看﹐當年月老在牆上的留字映入眼簾﹕『猶言晴午瞬山雨﹐龍舞衣飛空化雲。』 又想起月老臨走的話﹐秘訣是兩個一半合而為一。崔生細讀﹐‘龍舞衣飛空化雲’﹐心頭一驚﹐想這‘龍’字和‘衣’字合而為一﹐豈不就是個‘襲’字。難道紅綃的來世就是龍衣女﹐襲人﹖
原來月老早就看出來﹐特地提醒我﹖越想﹐心中越起疑雲﹐厚到快要下雨。想著紅綃﹐惦記著襲人﹐微風從窗外吹了進來﹐翻了《石頭記》的書頁﹐視線就循著字句往前飛。
襲人對寶玉勸諫﹕“再不許弄花兒，偷著吃人嘴上擦著的胭脂和那個愛紅的毛病兒。”
崔生不禁連聲嘆息。紅綃呀﹗人家既不愛聽﹐妳就別為主子瞎操心。原本或可當個雲雨丫姬﹐如今只能作個薄命丫頭。
心想人家可是天生的愛紅﹐這毛病哪能說改就改。天上住的是赤霞宮﹐地下居的是怡紅院。復仇整我的時候﹐就化身成赤壁。他若不愛紅﹐又怎會留你紅綃當頭家娘﹐打理怡紅院的起居﹖
接著讀到襲人對寶玉說了那句氣話﹐“我們這起東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心中好些傷感﹐難道妳紅綃不想姓花﹐就想姓白嗎﹖
當崔生讀到賈寶玉寫的那首《春夜即事》詩﹐見第一句﹕『霞綃雲幄任鋪陳』﹐整個人就跳了起來﹐心中的懷疑終於得到證實﹐果然是紅綃。那假石頭故意寫成霞綃﹐就想瞞我。即使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紅綃呀﹗都是我害了妳﹐讓人春夜蹧蹋。
越讀越傷心﹐越想越生氣。崔生分外眼紅﹐紅出血來。這鐵腸石心的神瑛侍者跟我有私仇﹐硬將我家心地老實的紅綃娘子轉世成他家的襲人奴才﹐關在怡紅院裡當人質。冤有頭﹐債有主。你那臭石頭想報我採花仇﹐儘管衝著我來﹐何必傷及無辜。
淚眼模糊﹐他好像看見紅綃在畫裡﹐正對著他微笑眨眼。崔生心想﹐若有白馬在﹐我現在就飛去救妳﹗
第二天﹐崔生收拾了行裝﹐啟程上路﹐往江南的方向。他要去金陵的賈府。
************
《唐姬傳奇》的故事﹐到這裡﹐算是說完了。
好像聽到有人在抗議﹐西湖呢﹖
讓我去那兒看看。西湖畔﹐有個人在散步。那人沒帶傘﹐步伐悠哉﹐口裡唱著歌﹐“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
新上任的杭州太守﹐特別喜歡這首白居易的詩﹐因為其中有愛妾王朝雲的名字。
東坡先生望向西湖南岸的夕照山﹐指指曉雲暮雨之處﹐心想那兒風水好﹐就用石頭砌座七級浮屠﹐叫做雷峰塔。
這下真完了。
給光年兄拍拍手))))...^^
ReplyDelete笑著看完這篇，辛苦光年兄了，把這麼多前前後後的文章、人名嵌在一起，堪稱是花想班的代表作...^^
Meggie和Vivian這兩座山，出現第四次了？謝謝，我有看到啦，只是忘了說...^^
小小疑問，崔生最後不是來到現代了嗎？又去金陵作啥呢？
花想堂的對聯，光年兄忘了可以引之前作過的：
花想班／幫
嗯﹐都忘了從前寫的。
ReplyDelete人作夢﹐有時飛來飛去﹐有時穿過時光隧道。
夢歸夢﹐即使仿真得厲害﹐與現實還是有區別的。
我昨晚夢見去聽一百年後美國總統的演講﹐一個刺客站在我的身後﹐向總統開了一槍。總統的侍衛立刻反擊﹐結果一顆流彈打進我的胸膛。發現自己當場斃命﹐我就被嚇醒﹐一看日曆﹐發現原來人躺在一九八三年的床上。
夢境雖然逼真﹐並不代表人真去了二零八三年﹐或二一一三年的現場。
一般夢遊人不會回答問題。崔生夢遊到二零一三年﹐心裡雖著急﹐走得也匆忙﹐但還是留了字條說﹐他去金陵找賈寶玉報仇。我故事裡忘了提一筆。
光年兄說的被流彈打中的夢是您真的夢嗎？您是”終極保鏢”看多了？
ReplyDelete這兩天看您的文，夢來夢去的，害我這很少作夢的人也夢到一隻小貓跑到我家裡來，把我嚇醒（我很怕貓）...
找賈寶玉報仇？呵呵，人家花襲人可是甘心樂意的，一心想當怡紅院的二太太，崔生別去攪和了...^^
剛把故事重唸一遍﹐發現崔生去金陵是救花襲人﹐嗯﹐更正確一點﹐是救紅綃。
ReplyDelete>崔生心想﹐若有白馬在﹐我現在就飛去救妳﹗
阿客提瑪說﹐年紀越大﹐越是最近的事反而記不住。果真如此。
花花要聽故事，光年就能講這麼長的故事！很不簡單！應該拍手！
ReplyDelete看不太懂文字迷大哥在說啥...^^
ReplyDelete年度掰王 要頒給光年兄, 哈哈哈 ...
ReplyDelete好笑的故事隱藏在好多細節之中...
仔細讀完 被笑翻了...
光年兄辛苦了! 也給您拍拍手!
光年兄的笑點真的要比較深入花想班的朋友才看得懂...尤其最後一篇...^^
ReplyDelete>>新上任的杭州太守﹐特別喜歡這首白居易的詩﹐因為其中有愛妾王朝雲的名字。
ReplyDelete那是說花想班的同學特別愛這故事? 因為故事中嵌入大家的名字?
哈哈哈...
光年兄繞著圈兒 說著甚麼呢...^^
但是能跟東坡、朝雲相比, 眾家同學可以知足了...
以前就想著，若是能有時光機器，任選時代，任選身份，我一定選擇回到東坡時代當他的朝雲...^^"
ReplyDelete光年兄說的，作夢嘛，可以在時間裡亂亂跑，當當東坡或朝雲，挺好的...^^"
好喜歡光年兄這個對聯﹕『靈清姿秀揚芳馥﹐性近意連聚友情。』哪天花想班聚首，應懸在廳上呢!
ReplyDelete另有兩段打中我的心呢!超感動的。^^謝謝!
謝謝蓓蓓，眼睛受傷還上來看這麼多字...^^
ReplyDelete下回好些了，再告訴我們是那兩段打中妳的心...^^
(是不是紅綃找崔生那段？...^^)
我從不認為我是甚麼花想班的一員 我很討厭拉幫結派攀關係
ReplyDelete本不想留言 但是看在光年兄打那麼多字的份上 還是打聲招呼 把我那一段刪了
實在很對不起，因為光年兄是寫在回覆裡的，沒法刪除也沒法修改，只好讓您受點兒委屈？..^^
ReplyDelete沒法刪除是因為如果刪了，就少了一回，沒法再補在相同位置，那前後文就不連貫了。
ReplyDelete那請把我的所有留言都刪了吧
ReplyDelete不用啦！留著可以證明你是被我們綁架的，不是出於你的自願，可以還你清白！...^^"
ReplyDelete(而且好像剛好可以湊一百篇...^^)
那就多謝光年兄 思之坦然 的好評....
ReplyDelete我寫的那些老鼠屎 就送給F姐 千萬珍重 珍重萬千 一字一美元喔
大家好好鼻香一下 哈哈 大爆笑~~
我又搶到#102了，哈！
ReplyDelete故事寫完了？光年沒有出來下台鞠躬一下？
ReplyDelete光年兄出遊去了啦，您作啥老惦著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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